我和良子、關(guān)谷甚二趕到了三原正雄的家中。相比于三原上錦的奢華,他堂兄倒是對自己的住所沒有太多的講究,恰恰相反,我覺得他住的很簡陋,甚至是邋遢。
他這棟鄉(xiāng)下房子是日本很普通的一戶建,已經(jīng)靠近市郊。他的房間好像從來沒有收拾過,茶幾上放著煙灰缸、果皮和被水打濕的報紙,門廳那邊堆著臟衣服和臭襪子。他的床上被子上面有著很可疑的污漬,墻上亂七八糟地貼著一些照片。
我真的懷疑他到底是一名企業(yè)家,還是一名流浪漢。
墻上的照片引起了我和彥弘的注意。我撕下來一張拿在手里,這是一張微微泛黃的家庭照,照片背景是一個公園的躺椅,一名頭發(fā)微微泛白的老人,兩只手各抓著一名孩子,三個人的臉上都露著那種平淡而真摯的笑容。
我險些沒認出三原克島出來,他比照片里蒼老了太多,時間真是毫不留情的殺手。而這兩個孩子不用說也知道是三原正雄和三原上錦了。
我翻開背面,上面用潦草的字跡注明了日期。那是二十年前了。
墻上的照片大多類似這種,有合照,有個人照,只是照片上的笑容看上去像是來自于上個世紀,透出跟現(xiàn)實格格不入的疏離感。
彥弘指向一張照片,依然是合照,照片里三原上錦和三原正雄已經(jīng)是二三十歲的青年模樣,他們依然在笑,臉上已經(jīng)有了幾絲勉強,三原上錦手插進褲兜,眼神飄向一邊,我能看出他的不耐煩。
我找了一圈,沒有找到比這一張更新的照片。照片背后顯示的日期是五年前。
我記起來,三原上錦的公司開始大幅擴張好像也是在五年前開始的,當(dāng)時媒體對此報道的相當(dāng)頻繁。
對古老往事的發(fā)掘似乎并不能幫助我們找到線索,我的眼睛離開了照片墻,想在這迷宮一般的房間里尋找出一點蛛絲馬跡。根據(jù)調(diào)查顯示,三原正雄離開松濤后,曾經(jīng)在這個房間里停留。我有一種福爾摩斯般的直覺,那支對案情至關(guān)重要的筆就在這里。
良子捂著嘴巴,小心翼翼地撿著三原正雄的衣物,希望能在垃圾堆里翻出些什么,我不認為能在里面找到竊聽器,而事實也驗證了我的猜測,良子頹然地站起了身。
關(guān)谷甚二倒是對這種場景習(xí)以為常,他坦然地坐在了沙發(fā)上,并打開了電視,頓時高亢的女高音充斥著房間。電視里一位我并不熟悉的西班牙女歌手在唱著歌劇,這歌聲仿佛能把我送向天堂。
我走向陽臺,視野之中是大片的田野,一名開著拖拉機的農(nóng)民滿載著收獲慢慢奔向遠方。零星的房子錯落在田野里。
我轉(zhuǎn)過身,看著房間的一切。事實已經(jīng)很清楚了,三原正雄回到了這個載滿了回憶的家,這個遠離了塵世的地方,那么,現(xiàn)在需要考慮的是,他將那支筆放在了哪里?
客廳?書房?臥室?
不,不會在那里。如果是以前,我可能還會這么想,不過看了這些照片后三原正雄的形象已經(jīng)在我的腦海里豐滿了起來,他時刻緊緊抿著的嘴、固執(zhí)而倔強的眼神在我的認知里也有了別樣的意味。
啊,他這樣的人,發(fā)現(xiàn)了自己弟弟犯罪的證據(jù)(可能),他會把這些放到哪里呢?
我穿過客廳,在臥室停留了一會兒,去了書房,去了儲藏室,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還留著一箱很老舊的玩具。
我蹲下來,拿起塑料飛機,發(fā)現(xiàn)它的輪子缺了一個。我將它高高舉起。
“飛啊——哦~飛啊……飛到人們……再也看不到的地方去吧……”
我笑了,將玩具收進箱子里,然后把它推到它最初的地方。
“良子!”我大聲喊道。
很可惜,女歌手的聲音完全蓋住了我。該死的關(guān)谷,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沖進客廳,將電視關(guān)上。對他們吼道:“我找到那支筆了!”
關(guān)谷站了起來,高興地拍著手:“哈哈,我就知道那家伙一定會把筆藏在這里的。筆呢?在哪里?”
我攤開手:“我知道他在哪里?不過,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良子!”我喊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得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知道嗎?”
良子走到我面前,神色很緊張。她這幅模樣有些可愛,可惜現(xiàn)在不是取笑她的時候,我問她:“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得老老實實地回答啊……我問你,你小時候經(jīng)常玩什么游戲?”
“我沒有!……啊?游戲?我想想哈……跳方格,捉迷藏,丟手絹,還有……”
“等一下,請稍等一下。我再補充一下,你們會不會玩那種藏東西的游戲?”
良子思考起來,過了一會兒她說道:“……會的呢?!?p> 我抓住她的肩膀:“那你們,一般會把這些東XZ在哪里?”
良子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記得,我小時候經(jīng)常寫信,不是寫給別人,是寫給長大后的自己……我又不想讓父母笑話,我就把信藏了起來?!?p> 真傻啊,這種行為真傻啊……我這么想著,“那你一般會把信藏在哪里呢?”
“藏在了地下室的墻洞里?!?p> 我興沖沖地跑到了地下室里,結(jié)果卻讓我大失所望,我?guī)缀跚帽榱怂械膲Υu,也沒找到所謂的墻洞。
不過好在關(guān)谷和良子終于理解了我的行為,他們也按照我的辦法尋找了起來。當(dāng)我們再次回到客廳時,我不得不承認我的思路可能出了一些差錯。
我頹然地敲遍了房間所有的墻,靠在陽臺的欄桿上。良子看著樓下的院子,院子里高大的香樟樹完全擋住了我和關(guān)谷的車子。良子笑了起來。
我們在香樟樹的身上找到了一個隱蔽的樹洞,從里面掏出來一個生銹的鐵盒子。
盒子里面有一支筆,以及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兩個孩子站在院子里,臉上身上布滿了泥巴,他們的身后,是只比他們高出一點的樹苗。
良子笑道:“找到了。”
我也跟著笑道:“是啊,找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