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紋身
窗外陽光明媚,微風(fēng)徐徐,吹蕩著落地窗前的飄渺白紗,卷起無限浮生若夢。
晨曦灑著金光雀躍在安靜躺在粉色大床上的女孩身上,長長的卷發(fā)凌亂散落,神情卻不太平緩,額間浸出幾滴香汗。
突然,她猛地睜開眼睛,睫毛茂密如鴉羽,顫抖著表達(dá)出此刻的驚恐。
唐熙盯著頭頂白漆漆的現(xiàn)代裝修一陣茫然,胸口不停地抽搐疼痛,大腦一片空白。
“又做噩夢了啊……”
她喃喃道,仿佛在自言自語。
起身慢吞吞地走進(jìn)洗漱間,看著鏡子里的女孩臉色蒼白,口唇干燥,頭發(fā)濕踏踏地如海藻散在兩側(cè)。
熟悉,又陌生。
好像過了許久,又好像只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里發(fā)生了什么,已經(jīng)記不太清了。
唐熙沖了個澡,緩緩趿拉著拖鞋從浴室里出來,卷曲的發(fā)梢還滴落著水珠。
“?!?p> 方桌上的手機響起鈴聲,她快走兩步上前,卻感到身體異常輕盈,速度快到一瞬間就移到了桌旁。
?
什么情況,一覺醒來變異了?
鈴聲越來越大,唐熙顧不得思考速度的問題,趕忙按下接聽鍵。
對面?zhèn)鱽砗訓(xùn)|獅吼:
“糖仔!打了這么多通電話才接,你他媽不會還在睡覺吧?”
唐熙差點沒被震得手一抖把電話扔了,她拉遠(yuǎn)距離,溫吞道:
“沒有,找我有事?”
“我操,你活在修仙世界里?今天!周一!再過五分鐘!點名!”顧萌咬牙切齒道。
唐熙瞬間清醒,定睛一看鬧鐘,已經(jīng)七點五十五了。
她一把扯過連衣裙穿上,拿起外套便火急火燎地下樓打車,一邊朝電話里吶喊:
“你丫不早說?!”
事發(fā)突然,偏偏必經(jīng)之路上堵車堵得水泄不通。
看著前方車水馬龍的早高峰隊伍,唐熙抓了抓濕踏踏的頭發(fā),付了錢就下車一路狂奔。
索性租的房子離教學(xué)樓不遠(yuǎn),十分鐘的路程,硬是被她壓縮到了堪堪五分鐘。
早上八點零五分,唐熙狼狽不堪地從教室后方灰溜溜地找了個空位座下,還沒喘口氣,突然被上方磁性擴音叫?。?p> “看來老師講得內(nèi)容過于簡單,新來的同學(xué)連本書都不拿了?!?p> 原本講臺下低聲起伏的議論霎時間無影無蹤,整個教室處在一種詭異的幽靜中。
無數(shù)目光齊刷刷地朝唐熙望去,兩秒之后,有同學(xué)大聲喊道:
“老師,她不是針對您。人家經(jīng)常不帶書來聽課,課本都背會了?!?p> 男人從容不迫地扶了下金絲框眼鏡,嘴角含笑,溫文爾雅地說:
“哦?看來還是個慣犯?!?p> 打趣的語調(diào)令全班哄堂大笑。唐熙尷尬地從眾人的笑聲中抬頭望去,只一眼,就愣住了。
講臺上的男人,她好像在哪見過。
可是這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如果對方教過她,她不可能對這張臉沒印象。
“那這位新同學(xué)來說說,脫水補鈉的計算公式?”
“血鈉正常值減去血鈉測得值,乘以體重,男性乘0.6,女性0.5。”唐熙站起來,目光平靜地與他對視。
男人點點頭,“還是個,能搶老師飯碗的慣犯?!?p> 臺下再次忍俊不禁,耳邊充斥著各種笑聲。
經(jīng)過這一小插曲后,授課仍有條不紊地繼續(xù)進(jìn)行,凝聚在唐熙身上的點點打量目光也逐漸褪去。
她偷偷拿出手機,翻看了一眼日期。
2020年5月29號。
瞬間感到血壓飆了上來。
怎么回事,睡之前還是21年,睡一覺穿越回到一年前了?
剛剛她還有些納悶為什么提問的是大三下學(xué)期的外科總論學(xué),搞半天,她穿越了?
這消息有些令人難以置信,她顫抖著手給好友顧萌發(fā)去一條微信:
【萌萌,我們現(xiàn)在大幾?】
過了一會,對方回復(fù):
【睡傻了?大三啊。】
唐熙眼皮突突跳個不停,心臟跟打擂鼓似的重重撞擊著,不自覺地攥緊手中的手機。
“咔擦——”
手機捏了個粉碎。
旁邊的男同學(xué)見狀滿臉驚恐地朝另一邊不著痕跡地挪了挪。
眼淚不自主地往外流,好像遺忘了什么重要的東西,又好像一切本該如此。
心中有個聲音告訴她,這或許是最好的結(jié)局。
初夏吹來的晨風(fēng),會撫平過往的一切遺憾與傷疤。
仿佛它們,從不曾來過。
**
顧萌覺得唐熙這兩天怪怪的。
吃飯心不在焉,聽課心不在焉,連體育課被球砸了都慢半拍才反應(yīng)過來。
好像一切都是從周一的那個早晨遲到開始與眾不同的。
“別蔫巴得像根霜降的茄子似的,不就遲到了一次嗎,扣德育分就給他扣,咱還稀罕那幾千塊錢獎學(xué)金了?”
食堂里,顧萌好言好語相勸著,順手嘗了塊對方餐盤中的糖醋里脊。
沒有意料之中的拔刀反抗,對方只是默默機械性地扒拉著餐盤中的食物,味同嚼蠟。
顧萌看不下去她這副被甩了似的丟魂模樣,用筷子尾戳她頭:“唐大小姐,跟你說話吶!怎么回事,你最近有點不對勁?!?p> 唐熙停止扒飯,語氣出奇地平靜。
“我最近,總做夢。”
顧萌:“夢見被人甩了?”
“……”
唐熙沒好氣道:“夢見我在天上飛?!?p> 對方嘖嘖,“還沒我說的靠譜?!?p> 半晌又問:“怎么飛的?”
“御劍,還有,騎紙鶴?!?p> 顧萌差點一口西瓜汁噴出來,忍了忍,咽了下去。
“我操,你他媽成仙了?”
沒想到對方歪頭思考了一下,認(rèn)真地否認(rèn)道:“還沒有,大概煉氣期的樣子?!?p> “……”
顧萌淡定地給出建議:“或許,三附院的精神科更適合你?!?p> 唐熙嘴角一抽,太陽穴處的青筋直突突作響,順勢就要撈起筷子倘佯打她。
沒想到對方倒挺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得意洋洋道:
“咱倆從小一起長大,我還不了解你……
“欸?糖仔,你啥時候去紋了個身,居然不告訴我,真不夠意思?!?p> 唐熙動作一滯,“什么?”
“紋身啊!還在手臂下面,我說你紋啥不好,紋個9算是怎么回事,要我就紋’顧姐牛逼’,誰看見了不贊一聲……”
好友嘰嘰喳喳的聲音在耳邊屏息模糊,她鬼使神差地用左手扭轉(zhuǎn)右臂下方的皮膚,上面赫然印著小拇指節(jié)大小的藍(lán)黑色數(shù)字“9”。
腦海中“轟”地一下炸開了。
因為她確信,她二十年來,從未有過紋身。
用力擦了兩下,完全涂抹不掉,像是與生俱來就緊緊貼合在她大臂下方這片私人區(qū)域內(nèi)似的。
一瞬間,寒氣四溢,從腳底往上直鉆心臟,驚得她渾身直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