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她。

　　但如果是她的話，那么……

　　蘇南錦腦海中浮現(xiàn)起當初她看見的佛蓮轉(zhuǎn)身時身上微微反光的青鳥圖案，心里又升起了另一種懷疑。

　　不對，沒有理由啊。

　　再說，現(xiàn)在也不是好時候。

　　她暫且把那份疑問放下，又問：“姑娘，我看你和佛蓮的感情倒是很好，你知道她平日間和誰有什么仇怨嗎？她人這么好，年紀這樣輕就死去，實在太可惜了！”

　　這番話似是戳進了那宮女的心，這下她沒有再演示心中的哀戚，微微下垂著眉尾道：“郡主，奴婢名意蕊，和佛蓮是八歲的時候被太后看中，一同調(diào)遣到太后身邊侍奉的，所以感情情同姐妹。佛蓮有什么事，都會和我講。她性格溫柔，也從不記仇，在宮里又有太后娘娘眷顧，根本沒有什么仇人！”

　　苗薇薇發(fā)散想象：“那，她會不會有什么間接的仇人呢？”

　　雖然這問題不明確，但意蕊還是理解了其中的含義。

　　人與人之間的仇怨，尤其是在宮里這樣大家都不會把不滿擺在明面上，不肯輕易得罪人的地方，要直接地結(jié)仇倒是很難的。

　　大部分人怨恨另一個人，大多都是因為嫉妒主人對另一個人好。

　　又或者，宮女太監(jiān)之間互生情愫，互相安慰，招致另一個有心人的嫉妒。

　　“這也不會有的，”意蕊道，“太后娘娘去年還問過佛蓮，說她年歲也大了，太后喜歡她，給她一個恩典，若是想出去了，太后可以做主給她賜一門婚事。或者她愿意跟誰，也可以。但是佛蓮說這輩子從被太后看中那一刻，她就只想在宮中伺候太后終老，以后還要給太后去守靈，絕不出宮?！?p>　　那仇殺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蘇南錦心下琢磨，這件事她總覺得特別不對勁，但現(xiàn)在掌握的信息太少，也整理不出什么頭緒。

　　她沒在說話，跟著意蕊一起進了紫檀宮。

　　一進去，就意外地發(fā)現(xiàn)蘇南行和皇上也在。

　　太后這是要做什么？

　　蘇南錦懷著疑問，同苗薇薇一起跪下行禮：“參見皇上、參見太后娘娘?！?p>　　“起來吧，”太后對意蕊一使眼色，后者便在右側(cè)空著的兩把椅子旁的桌上放了兩盞茶，“賜坐?！?p>　　蘇南錦出入宮廷已久，早就習(xí)慣了對方身處上位者身上散發(fā)的威嚴，謝過恩便自然地坐下來。苗薇薇擔心會給蘇南行招惹麻煩，便記著蘇南錦告訴她的話，盡量降低存在感，舉止也很是拘束。

　　但太后第一句話問的便是苗薇薇：“這位便是蘇愛卿新娶的夫人吧？真是端莊溫和，和我那侄女性情倒是相似?！?p>　　苗薇薇拘謹?shù)仄饋恚瑢μ笥中卸Y：“臣婦多謝太后娘娘夸贊，只是臣婦蒲柳之姿，是比不上賢妃娘娘的。”

　　“不必這么拘著，起來吧，”太后唇邊噙著笑意，“你們夫婦的感情，真是很好。蘇愛卿在宮中查案，蘇夫人便不肯先離去。”

　　如果沒有福寧的事，那這句話的確是夸贊別人夫妻伉儷情深。

　　但有了個福寧夾在中間，那位今天回頭一瞥瞧著也不是釋懷了的樣子，太后這句話就顯得別有用意了。

　　蘇南錦心里不由得一緊，那邊蘇南行便先起身說道：“太后，賤內(nèi)出身草野，今日又看見皇宮威嚴，就更害怕了些。這都是小女兒情態(tài)，讓太后和皇上見笑了，還請?zhí)髮捤≠v內(nèi)。”

　　太后微笑道：“哀家何曾說要責(zé)怪她？不過是本宮看著你們這樣恩愛，想起本宮和先帝當年也是如此，有些傷感而已?！?p>　　從前也沒聽說先帝和太后有多么相愛啊。

　　蘇南錦心里捉摸不定的，很是擔心苗薇薇會因為福寧無端被太后責(zé)備。

　　太后又問：“哀家聽說，你是南疆人？怎么會和蘇愛卿認識呢？”

　　早先為了預(yù)防別人問，這些說辭都是全府上下都對過的。

　　苗薇薇穩(wěn)了穩(wěn)心神，恭敬回道：“臣婦確是南疆人。只是臣婦自幼喪父，繼而喪母，族中也沒有什么親人，臣婦是吃村子里的百家飯長大的。后來臣婦便在一家醫(yī)館做幫工，因為記藥名藥性記得快，得大夫垂青，教了臣婦一些醫(yī)術(shù)，臣婦便周游四處，靠給人治病生活?！?p>　　“你倒是個可憐孩子，”太后嘆息一聲，“哀家也是有女兒的人，若你爹娘尚在人世，必不會叫你受這等風(fēng)霜之苦。”

　　苗薇薇繼續(xù)道：“臣婦幼時就聽聞大喻盛國，不僅山水秀美，而且物阜民豐，臣婦心中很是向往。因此攢了一筆錢，旅途周轉(zhuǎn)，想來到大喻生活——即便不能夠長住，就是看一眼這樣的上國也心滿意足。不想剛到這里沒多久，便結(jié)識了南行?！?p>　　太后一邊聽一邊微微點頭，仿佛很贊許他們之間的過程一般：“你前半生受苦，但可以遇見蘇愛卿，可見上蒼還是垂憐你的。不過我朝的百姓日子比南疆的要好些，但南疆的花草可是天下絕品。我記得南疆的風(fēng)車菊，就是其他地方都沒有的東西。”

　　“太后說得是，”苗薇薇一笑，“風(fēng)車菊在南疆傳聞中迎風(fēng)花瓣能夠轉(zhuǎn)動，但其實只是傳說。它反而是像蒲公英那樣，遇風(fēng)花瓣便會隨風(fēng)而去，花瓣內(nèi)帶著的種子就會跟著離開?！?p>　　“原來是這樣啊，”太后了然道，“哀家就說么，花瓣是長實的，怎么會轉(zhuǎn)動呢？今日聽蘇夫人這么一說，哀家便明白了?！?p>　　太后又問了些南疆的習(xí)俗，這才說乏了，命蘇南行等人退下，又囑咐蘇南行，一定要盡快查清今日承明臺內(nèi)所發(fā)生的兇案。

　　三人一路出宮，苗薇薇才松了口氣：“嚇死我了！幸好你們先前告訴我太后可能會這樣，不然我今天肯定會出錯。”

　　“哥，嫂子說得這么詳細，太后應(yīng)該不會再懷疑她是南疆普通百姓家女兒的出身了吧？”蘇南錦望向蘇南行求證。

　　蘇南行臉色中藏著事，握住苗薇薇的手安慰她：“你今天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