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夜談
蘇南行盯著那些字跡,又確認道:“當真都是她自己寫的?你一點都沒參與?”
“沒有,”申叢激動道,“蘇大人,她可真是有您的風范啊,是個巾幗!”
蘇南行方才心里心疼妹妹的酸澀,現(xiàn)在卻又擰了起來。
只不過半年,一個人的改變,當真會這么大么?
后面申叢說了什么,蘇南行是一個字也沒能聽進去。
月上柳梢,蘇南錦趴在床上,摸著那顆珠子,心里彎彎繞繞的。
除了定遠侯、蘇府這些秘密之外,蘇南錦還想著另外一件事。
如果她猜得不錯,原主必然是落水而亡,而她又恰好占了這個不知道是她另一世還是別人的身體。
錦瑟、綠倚、獨幽、李嬤嬤、還有赤芍他們,這府里的下人,與其說是那她當小姐寵著,不如說是拿她當妹妹好著。
天冷了,錦瑟就換了厚衣裳來,天熱了,李嬤嬤二十四小時盯著屋里的冰塊看,她跌倒了,一群人上趕著著急上火,比自己摔倒了還疼。
如今蘇南行回來了,他對她的疼愛,比府中的下人更甚。
好到,她自己都生出了負罪感,像是偷走了別人的疼愛,也欺騙了別人的親情。
簾子外忽然人影晃動,蘇南錦急忙把珠子塞到枕頭下,假裝倚著床頭在看書。
錦瑟輕手輕腳過來,撩起了紗幔,對蘇南錦道:“小姐,少爺回來了,在門口叫您呢?!?p> 蘇南錦心里也早有預感,其實她也有一肚子的話要問,便慢慢掀了被子下床,旁邊苗薇薇還睡得四仰八叉,嘴角掛著笑。
“苗姑娘睡得真香啊?!卞\瑟把外袍披到蘇南錦身上系好,偷笑道。
蘇南錦壓著聲音說:“不煩心的人,睡得才香呢,這是福氣。”
走了兩步,蘇南錦又回頭吩咐道:“你這就睡去吧,我待會自己回來就躺下,也不需要什么。”
錦瑟“誒”了一聲,把蘇南錦送了出去。
院里樹上掛著燈籠,微弱的一點紅光,蘇南行穿著官袍站在廊下,臉上混雜著月光和燈籠紅光,簡直像是落了一層霜。
蘇南錦走過去,有些不忍驚擾這樣的場面:“哥哥?”
蘇南行回頭,對她一笑,攬著蘇南錦肩膀道:“走,去哥哥屋里,外面太冷了,別凍著?!?p> 院子就在前頭,蘇南錦從這屋到那屋,身上從被窩里帶出來的暖氣還沒有散。
下人進來又勾了勾爐子,換了熱茶,便都推出去,把空間留給這倆兄妹倆。
蘇南錦看著蘇南行抬手倒茶,先問道:“哥哥有什么話想說?”
蘇南行看向蘇南錦亮盈盈的眼,那樣通透,似乎她是個再伶俐精明不過的人,一時間有再多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哥哥既然一時間找不到頭兒,那我就先說。”蘇南錦道。
蘇南行看她煞有介事,勾唇一笑道:“你說說看?!?p> “哥,”蘇南錦開門見山,眼睛一垂一抬,發(fā)著瑩瑩的光,“我假扮你的那段時間,遇見了一個很神秘的人,他救過我許多次,還告訴我不要繼續(xù)查下去,這個人,是不是你?”
她那樣的眼神,幾乎寒風一樣,能把人給穿透了。
蘇南行心下一驚,倒不是被她嚇到,而是更加驚訝于自己妹妹的變化,以至于這份變化,讓他有了疑心眼前人究竟是不是蘇南錦的地步:“你怎么會這么想呢?”
“你別問,你先回答我再說,”蘇南錦一把按住蘇南行要端茶喝的手,“你快說,我眼睛可毒,你是我親哥哥,我不會認不出來?這個人,就是你!”
蘇南行擱下茶盅,反握住了蘇南錦的手,認真道:“妹妹,你怎么會肯定就是我呢?按你所說,那個人幫你多次,我為什么不肯說呢?”
“這要問你啊,”蘇南錦并不上當,“你有什么理由,我怎么能夠猜的出來?”
蘇南行輕笑道:“這是糾纏了不是?你這一問,去問任何人都可以啊?!?p> 蘇南錦見此,也就不再逼問,莞爾一笑道:“好吧,那看來這個人真的不是你,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個江湖俠客了?!?p> 這話一岔開,蘇南行也理了個頭緒出來:“那賜婚圣旨的事,你到底怎么想?”
“哥,我當時也是出于無奈,”蘇南錦一嘆,“太后和福寧輪番來逼,你當時不在,沒看見福寧那個樣,就差要把我給逼死了!”
蘇南行從前也是經(jīng)歷過福寧死纏爛打的,眉宇間染了些愁緒,問道:“你把福寧的事,仔細給哥說說?!?p> 他后來人并不在京城,因此并不知曉這些事。
蘇南錦把事情刪繁就簡地說出來,又道:“所以啊,現(xiàn)在福寧長公主只認著當初我扯出來的,你發(fā)過誓,我們兄妹倆都不會與王公富貴人家結親這一樁事,我就算以后真的要嫁長孫云淮,也得先提防著她啊!”
“這個長公主,的確難辦啊,”蘇南行自然知道此事棘手,“不過,你說的話,的確是我心中所想。況且,長孫云淮也并非是個適合你的良人?!?p> 蘇南錦聽了這話,心中一動,莫名地覺得有些不舒服:“怎么說呢?他這些日子,倒是幫了我很多?!?p> “他幫你,是因為我畢竟還支持著喻家的正統(tǒng)血脈,并且,又和定遠侯不對付,”蘇南行諱莫如深道,“且不說,他身為當場監(jiān)國太傅,是高門貴戶,將來少不得三妻四妾,他的出身在宮中也是眾說紛紜,和先帝的關系又那么離奇。最重要的是,他是監(jiān)國,歷史上任何一個做過監(jiān)國的臣子,都不得善終??!”
不得善終四個字,就像是一把小錘,重重地敲在了蘇南錦的心頭上。
其實她也并非沒有想過這件事,只不過這樣的事情還太遠,眼前還有定遠侯一干人等著要鏟除,可這件事,的確是個極大的隱患。
現(xiàn)在長孫云淮做的事情越多,朝臣們對他越是信任,那么皇帝成年掌政后,長孫云淮的危險也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