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飯蹭的理直氣壯之人,縱觀整個長青,大抵也只有刑罰長老池語的徒弟莫啟,莫欣陽了。
月夕宮不開鍋,他便跑去送舟閣,想找林亓師叔蹭頓飯。奈何進去先吃個閉門羹,看門的師兄說,自家?guī)熥鹣铝怂煞澹蟿e家蹭飯去了。
可惡!沒想到小師叔居然同我一條心,也想去別家蹭飯!
于是莫啟又屁顛屁顛跑下了松峰。
眾人果真在擎霄殿里頭,熱熱鬧鬧吃著一桌飯。他小師叔林亓,云霄宮的妙手娘子羅音,落霞山大長老青浼,洗劍山莊的二莊主楊修,還有……
總之還有一大堆人。
莫啟進殿先叩門,守門弟子瞧見是他,便輕松放了行。一進去撲面而來的喧鬧差點震得他站不住腳,小師叔就坐在最遠(yuǎn)的地方,沖他招手:“欣陽?來來來,來師叔這邊坐!”
“……”莫啟內(nèi)心抗拒,師叔你比我玩的還花!
林亓身邊坐的便是妙手娘子羅音,她遠(yuǎn)遠(yuǎn)看見了莫啟,微微一笑,揚聲道:“小獨苗,來我這里坐?!?p> 小獨苗眼神一亮,“璇璣姐姐!”
于是林亓瞪大雙眼瞧著莫啟非常熟稔地跑過去,挨著羅音坐下了。
羅音甚至給他端了一個小碗,“欣陽還未用飯?一道罷?!?p> 眼看著莫啟要點頭,林亓一伸手撈住了他的下巴,疑惑道:“你何時認(rèn)識的妙手娘子?”
小獨苗被按住下巴無法說話:“嗚嗚嗚……”
羅音輕輕拍了一下林亓的胳膊,林亓立馬撤了手,就聽羅音道:“淞念此前閉關(guān)修煉時,小獨苗下山歷練,剛好遇見我,便同行過幾日?!?p> 只同行幾日,莫啟便知道了羅音的表字,還敢叫這位娘子姐姐??
林亓不信。
羅音的話林亓不敢懷疑,畢竟是修行界第一音修。但莫啟嘛……
林亓更加懷疑地看著莫啟。
莫啟一臉無辜,“我確實如此認(rèn)識的璇璣姐姐,璇璣姐姐還救過我的命呢?!?p> 救過命?
這當(dāng)算是“過命”的交情了。
林亓輕哼一聲,道:“算你小子運氣好,換做是我,可能直接將你抬上山,告訴師姐你沒了?!?p> 莫啟:……聽聽,有這樣做師叔的嗎?!
他含淚往羅音那邊靠靠:“璇璣姐姐,小師叔不做人啦。”
林亓:?
兔崽子你給我過來,我保證讓你們月夕宮絕后!
羅音輕笑,又給小獨苗讓了些位置,道:“你小師叔對你可好著呢,若換作旁的師叔,你敢這么說話,骨頭都給你打斷幾截?!?p> 于是小獨苗乖乖坐下,非常誠懇道:“小師叔對不起?!?p> 林亓揮揮手,“安心吃飯,否則我立馬將你打包回你師父那里?!?p> 于是小獨苗乖乖捧碗。
青浼抿了一口酒,笑說:“莫說你了,他師父對他也是極好的,說這日后就收他一個徒弟,當(dāng)真是當(dāng)寶貝寵了?!?p> 小獨苗吃飯動作一頓,林亓懶散道:“師姐人是很不錯,只是看人眼光很有問題?!?p> 這話一出,莫啟和羅音同時一噎,羅音喝了兩口水,勉強壓驚問:“為何這么說?”
林亓撇了撇嘴,道:“你瞧欣陽這樣子,看起來也不太像能穩(wěn)中帶一點和藹,一點也不像我長青山的六師兄?!?p> 莫啟:……
這話說的,他沒法接,畢竟他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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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都是互相熟悉的人,大家聚在一起吃頓飯,也沒什么太多拘謹(jǐn)?shù)膯栴}。羅音趁著林亓不注意給莫啟端了杯果酒,又推過去一碟子桂花糕,“你嘗嘗,我從云霄宮帶來的,味道頂好?!?p> “是桂花糕嗎?”莫啟瞧了瞧那糕點顏色,道:“味道很醇厚,謝謝璇璣姐姐?!?p> 羅音笑道:“長青不興糕點,我多給你帶了些,解解饞。”
多帶了些?莫啟的眼神立時亮了,乖巧問:“那璇璣姐姐要不要上月夕宮坐坐?我?guī)煾缚蓵鲲埩?!我拿我?guī)煾缸龅娘埜憬粨Q!”
遠(yuǎn)在月夕宮同薛崇調(diào)息的池語打了個噴嚏。
池語:?誰在咒我?
羅音抿唇,一手點了點碗邊,“你師父?你師父可愿讓我上去坐上一坐?”
“愿愿愿,可愿意了?!蹦獑⒚c頭,“我?guī)煾缚上矚g交朋友了。只是如今時間不是很方便,不如明日姐姐隨我去月夕宮做客罷!”
羅音忍笑,裝作愁眉苦臉:“那萬一你師父不歡迎我……”
“不怕姐姐,我?guī)煾负芴畚业摹!蹦獑⑦B忙保證,“況且,我還得請姐姐幫我一個忙呢?!?p> 羅音奇道:“什么忙需要我?guī)湍愕???p> 莫啟卻不肯再說了,直沖著羅音眨巴眼睛。羅音無奈笑著抬頭,正巧撞上林亓十分復(fù)雜的眼神,貌似在跟她說,“你瞧吧,我便說我?guī)熃憧慈搜酃獠淮蠛茫萌菀资樟藗€徒弟,還坑師父?!?p> 林亓神情凄哀,倒像是自己收了個這般倒霉徒弟。
羅音沒忍住,笑出來,連忙道:“行,我答應(yīng)你,幫你一個小忙。”
于是小獨苗也開心了,和羅音碰杯,“璇璣姐姐,我就知道你會答應(yīng)的。”
他們樂了,只是月夕宮的池語又打了個噴嚏。
這下輪到薛崇不解了,“池長老,您最近……身體不適?”
池語揉著鼻子,“未曾???”
她奇怪,自己打什么噴嚏?
如今也算是修行之人了,身體硬朗程度與往日不可同日而語,感染風(fēng)寒一類的小事更不可能出現(xiàn),那為何她還會打噴嚏,還一打連著打倆……
池語攸地起身,怒道:“個小兔崽子,又在哪兒說我壞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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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池語所料,小兔崽子獨苗苗果然沒回來過夜,倒是林亓的小廢物信鴿她又見著一回,歪歪扭扭地落下來,這回倒是站定了,于是頗倨傲地一蹬腿兒,示意池語趕快取信。
池語:?小雞崽子也跟我擺臉色,你信不信我把你燉了喝湯!
于是小信鴿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那個女人。
小信紙上說,天色已晚,師弟我便不冒那個險讓師侄踏夜色趕路了(池語:長青山能有什么危險?啊?!大男子漢了連個夜路不敢走嗎??。?,索性讓師侄在我那兒借宿一宿,明日一早,我一定給你全須全尾地送回去,云云。
池語瞧著那工整的字體,想起林亓招蜂引蝶的臉。
不管怎么想都仿佛更加危險了啊兄弟!
雖然這一晚上池語依舊睡得很死就是了。
第二日醒來時破天荒的尚早,大約巳正一刻,池語便推開了寢殿大門。因著昨日薛崇所說,顧淵不能在一個屋子里憋悶太久容易引爆體內(nèi)魔氣,她撤了月夕宮的結(jié)界,是以如今剛睜著眼打開殿門,就瞧著顧淵與薛崇在桂花樹下對弈。
……果然,雖然醒了,但是還是要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
她僵著臉,一面念叨著:一定是我還沒有睡醒,一面后腳踏回寢殿,正要關(guān)門時,顧淵好死不死抬了頭,眉眼里全是如春風(fēng)清淺的笑意:“池長老,醒了?”
池語僵住,努力睜大了眼睛,保持住了一個長老的威嚴(yán),點了點頭:“是啊,醒了?!?p> 薛崇也看過來,淺淡道:“如今長老睡眠情況算是有所回升了,看來休息得不錯?!?p> 是啊,她瞧薛崇也是個懂得識時務(wù)的人,沒在外人面前將她身體不對這層窗戶紙捅破了去,畢竟,他們眼里的這個“鶴公子”,可是她的死對頭。
池語索性走出來,合上房門,問:“莫啟還未回來?”
顧淵點點頭:“時辰尚早,晚些回來也沒有問題。”
聽聽!這話說的!像是莫啟是你家的娃一樣!
兒行千里母還擔(dān)憂呢!不對這個比喻不是很恰當(dāng)。
池語揉了揉太陽穴,頭疼道:“薛公子,鶴公子的腿……如何了?”
薛崇先是回答了她的問題:“鶴公子的腿……好得算很快了,雖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但畢竟乃修習(xí)之人,身子骨差不到哪兒去。約莫后日,他便可以泡冰泉了,每日泡一個時辰,十八日后再議?!?p> 接著他微微軟下來口氣,看著池語誠懇道:“長老大可叫我名字,若喊我薛公子,總是很生分?!?p> 顧淵也接話道:“也可喚我鶴一,不必叫我公子?!?p> 池語瞧著他倆好似都是在對自己說,于是笑笑,道:“你二人也算是欣陽之友,如此叫來,也不算生分?!?p> 薛崇頷首,又站起來,“池長老,您與鶴一先聊,我先去備藥?!?p> 池語應(yīng)下來,看著薛崇走遠(yuǎn)了,方坐在了顧淵的對面,眼神也收斂了,手執(zhí)一子,往棋盤上看了一會兒,淡淡道:“棋藝不錯,薛以澤無路可走了。”
“我黑他白,常理來說,我本就占一步先機?!鳖櫆Y也換下了那溫潤如玉的神色,只是卻帶了一點懶散,眼神像是藏匿在云霧里,“我要一盤局,須得由我掌控?!?p> 池語執(zhí)子半晌,將白子落在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瞬息間,整盤局勢大變,原先窮途末路的白子云開月明,黑云壓陣之境土崩瓦解。
她抬眼看顧淵,不咸不淡道:“可惜有時,你什么也掌控不了。”
顧淵也掀眼看她,只是他的眼神,池語有些看不懂。
就像一個在黑暗中游蕩的棄子,看到了灰暗的一束光。
她回望回去,本想問些什么,卻終是忍了下來,揚了揚手,道:“好生養(yǎng)傷,莫要再出什么差錯,將來又要賴在我們頭上?!?p> 顧淵輕笑,“不會?!?p> 他又如何會再給池語制造一個大麻煩。
池語頷首,正要應(yīng)聲,聽見旁邊橫撇過來一個聲音,比那夏日樹上的蟬鳴還要刺耳:“師父!我回來了!
好小子!還知道回來!
她瞬間垮了臉,也不回頭,嗯嗯啊啊地應(yīng)莫啟,“回來了啊?咱家沒飯吃,沒床睡,你還回來做什么?”
……
沒人應(yīng)聲。
池語心底咯噔一下。
她抬眼,看向?qū)γ娴念櫆Y,發(fā)現(xiàn)顧淵眼底全是笑意。
果然,下一瞬,莫啟就道:“師父父!我當(dāng)然是請了妙手娘子來月夕宮做客呀!”
池語:……?
一個薛崇,一個顧淵,你收破爛還沒收夠,你又收回來一個羅音???
你從哪兒認(rèn)識的這些人啊孽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