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薔薇

　　一轉校（下）

　　“——誒顧隊祝主任回來了？在殯儀館吹風凍了一宿……別吃包子了，都昨晚上剩的，咱們那個飲水機的插頭線不知道怎么寸勁兒薅斷了，鄭司羿她們那屋有熱水，泡碗面唄？”

　　林宇擎著不銹鋼的飯盒拱開小會議室的門板，搭眼先看見桌沿旁邊捏著包子猶豫要不要下嘴的祝思來，揚起下頦指了指宋叔今天一大清早才送過來補貨的那箱泡面，轉身眺向正在翻查連夜審訊記錄卷宗的顧形，“二所定點合作的那個汽修廠老板聯(lián)系不上，黃星駿跟他們交警支隊的堵人去了?！?p>　　顧形使勁兒把攢蹙地酸疼的眉心搟得通紅，掀撂下手里的卷宗，斂起視線看向端著泡面傾身湊過來的林宇，抬起下頦一點，權當知會招呼，“負責爆燃這臺車零配件檢修更換的這小子是個臨時工？他在這審訊口供里交待說……都是聽從領導安排，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可信度有多高？他們這修車廠到底什么情況？系統(tǒng)招標合作的地兒，還能出這么大岔子？”

　　“別提了，要不是頂著定點合作的帽子，盤查審問的時候也不至于把人氣得頭頂冒火?！?p>　　林宇無奈搖頭，輕嘆了一聲道：“先前交警支隊派了倆青瓜蛋子過去……就鄒睿王嘉皓——”林宇挪了挪泡面飯缸，抬手點了下悶頭吃面的江陌，“就她那同學，溜光水滑的倆小伙兒，人家汽修廠根本不忿他，要不是黃星駿那五大三粗地在門口一擋，那從上到下還在那兒油鹽不進呢。”

　　祝思來有點兒挑嘴地在泡面箱里翻了幾翻，末了沒找見什么合心意的口味，也就懶得泡水地掰了一塊扔進嘴里面，“嘎嘣嘎嘣”地嚼了半天，“那車爆燃的起火點就差燒他們臉上了，這也敢耍賴？”

　　“拿著合作標書紅頭文件據(jù)理力爭唄，說什么絕對不會干這種砸了自家飯碗的勾當……但話是這么說，實際上根本不配合，要不是臨時工那小子心虛哆嗦被我倆在洗手間里撞了個正著，保不齊這點兒藏來掖去的口供都湊不出來?！?p>　　林宇撇下嘴角稍一聳肩，挑起眉毛覷著顧形手邊的文件，“汽修廠的老板姓樓，叫樓耀，應該算是投資不常駐，主要的生意是給各大汽配城做進貨渠道，跟咱們招標合作的這個汽修廠偷工減料好像不是頭一遭，合同今年八月份到期，據(jù)說是已經(jīng)在陸陸續(xù)續(xù)地搗騰著想要合約到期就申請轉兌出去。現(xiàn)在廠子里成手的汽修工沒剩兩個，大多數(shù)都是雇的臨時，給二所檢修換配件的這小子就是，據(jù)說修車那天才剛入職——”

　　“入職當天，帶教師傅和領導怎么教他就怎么干唄？”顧形點頭，呵了一聲倒不意外，“然后就好巧不巧挑中了被埋了疑似爆炸物的零配件，然后一無所知地等到警察找上門，心虛地貓在廁所里面——指使他動手換配件的老師傅找到了嗎？”

　　“找到了。酒蒙子一個。我們查過廠區(qū)監(jiān)控，給二所檢車修車的時候正坐門口對瓶吹呢?！绷钟钜谎噪y盡地皺眉，覷著顧形舉起來的那頁簽字口述晃了晃腦袋：“他倒是說了那天看見老板來廠子這邊晃過一趟，當時是臨時工這小子出去了一趟，但汽修廠位置偏，時間比較晚，沒什么目擊者可以作證他的指認，而且這哥們兒酗酒成癮，還在派出所醒酒呢……”

　　“臨時工那小子手里這點兒問題推不出賴不掉，磨磨唧唧到今天凌晨四點半，一口咬定說是聽帶教師傅的話挑的汽配件，出事興許也就是無心之過，警車爆燃的事真的跟他沒關。不過好像配件里有炸點的事兒他真的不太清楚，他就說準備換零件的時候聽見里面“喀啦喀啦”地響了兩下——他倒是意識到這配件兒可能來路不正，但也就當是偷工減料報廢翻新，充其量撂路面上拋個錨什么的，沒想到居然會爆燃……”

　　“現(xiàn)在只能去逮那個姓樓的，不過給他家里打電話聯(lián)系，好像說是去什么國外的展會出差，今天十點多的飛機才能落地回來，且等著黃星駿的消息看——”

　　林宇悶哼一聲，無語地掀開手邊的面碗，話說半道忽地一頓，抬頭定定地掃了江陌一眼，掏出兜里的手機扒拉了幾圈，舉著一張人物簡介的截圖一巴掌拍在會議桌面：“……我就說盛安市里姓樓還做買賣的人沒幾家——這個樓耀，是盛城國際那哥倆親娘舅??！”

　　“汽修廠也姓梁？”顧形抬了下眉毛，涼涔涔地嘶了一聲，掀起眼皮循著林宇的視線扭身看了江陌一眼：“你昨天晚上說去查監(jiān)控……也查到跟盛城國際有關？”

　　“盛城國際倒是沒有。不過確實在事發(fā)路段附近，找到了一位熟人。”

　　江陌吸溜了一口面條燙嘴，含糊應了一聲，摸索著口袋里的手機，把轉存又截取翻拍的街面監(jiān)控遞到顧形面前，“我和樂天兒跟車的時候，察覺到押送警車開始出現(xiàn)晃動的位置，大概就是在沂河街東段交通崗附近，過了這個路口往輔新路，車廂內(nèi)部才發(fā)現(xiàn)著火點。”

　　顧形昨晚在殯儀館里耗了整宿，連帶著腦袋也被夜風吹得混漿一片，時至當下才正兒八經(jīng)地意識到江陌究竟為什么主動提及要往事故現(xiàn)場附近走一遭：“警車爆燃，很可能是在事故當時被人近距離遙控引燃？配件取證調(diào)查回信了沒有？”

　　“聯(lián)系了消防的同志跟我們同步調(diào)查起火原因，有炸點這事兒八九不離十，現(xiàn)在就擎等著調(diào)查結果落到紙面……”

　　江陌篤定點頭，抻長了手指尖快速拖動著正在倍速播放的監(jiān)控視頻，然后緊盯著手機屏幕的眸子一凜，迅速地敲定了暫停畫面：“在這兒，街邊這個羊蝎子火鍋店門前的停車位?！?p>　　“這車……有點兒眼熟啊。”

　　顧形擰著眉毛稍微想了一會兒，不太確定地反問了一嘴“盛城國際公司的車？”

　　“梁霽的車。”

　　江陌緩慢搖頭，“應該是私人用車，我在邵桀他們俱樂部停車場里見過兩次，梁霽去接徐沐揚下班的時候。不過車上的人不是梁霽——”

　　“是梁老板的那個秘書，黎荔?！苯奥N著指尖輕輕一點，然后耷眼瞥著畫面上那道高挑的身形，皺巴著臉捧著面湯喝了一口，“我跟樂天兒找過去的時候黎荔還在那個火鍋店里，好像是在代替梁老板請客吃飯招待應酬，不過……車上和隨身物品都翻過了，什么都沒有?！?p>　　“查無對證啊……”

　　顧形沉默了挺久，直等會議桌盡頭的祝思來“咔嚓咔嚓”地把整塊面餅都嚼的稀碎吞吃入腹，他這才打了個漫長的哈欠，癱靠在椅背上胡亂地撓了撓腦袋。

　　“你們要不也說說？車輛爆燃這案子，兇手針對的究竟是揣有隱情的宋亦珂，還是……不知道為什么被人盯上的陳海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