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幫兇
十八吊銷(上)
南陽路派出所溫馨明亮的治安糾紛調解室一年半往前還是駐派規(guī)范穩(wěn)步推進道路上一塊冥頑不靈的老大難,直到去年節(jié)后開春的例行會議散場,周所長蹬著自行車跑到高局的車前試圖“碰瓷兒要錢”,向來配合協(xié)管隔壁旅游商業(yè)街區(qū)的糟心,卻歷來沒人家管片兒配置待遇的南陽路派出所這才劃拉來萬八千的經費,把所里最大一間沒暖氣片的庫房改造得那叫一個燈明幾亮,然后又勒了幾個月的褲腰帶,也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買了臺二手的節(jié)能空調,擱在這間常年背陰發(fā)冷的屋子里,緊巴著電費偶爾開上幾個小時,烘一烘屋子里散褪不盡的涼寒。
周宥在派出所里不少遇見這類張牙舞爪的糾紛,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陳佐奕貌似占理的叫囂,只覺得這號熱衷于搭訕騷擾卻向來拒不反思自身的道貌岸然實在乏善可陳,吸了吸充斥在鼻腔里的燥熱空氣,撈起空調的遙控器按鍵關停,然后覷著在空調機器的轟隆響轉和陳佐奕滿是挑釁的話音同時落地收止的瞬間陷入詭異寂靜的房間,有點兒尷尬地看向了她似乎打從了解清楚糾紛經過就掛了滿臉苦大仇深的老同學,不明所以地抬起眉毛,好奇又心急地眨了眨眼。
肖樂天眉頭擰得死緊,幾乎在聽見陳佐奕頭一句略帶嘲諷狀似“讓步”的話音落地的一瞬便當即朝著楊糖果的方向扭頭看去——他這張軟乎乎的臉上藏不住情緒,那點兒因為幾日之前跟楊糖果意外碰面后有所依憑的猜測糾結幾乎具象地擠在他的眉心,一驚一乍的動靜實在無從忽視,就連正在氣頭上的韓律也下意識地用眼角余光瞥了過去,隨即循著肖警官的視線,猶疑地看向了好像打從遇見這位出言不遜的陳佐奕開始就始終在避開他出于關切而投來注目的楊糖果,抿著嘴唇斂眸片刻,沉重地粗聲一嘆。
那句“且不論”的轉移視線顯然將這段本無人計較的矛盾沖突最初起因,以退為進地砸在了貌似略知個中隱晦遮掩,卻始終刻意回避忽略的當事人跟前。
陳佐奕的目的達成,挑起眉梢就歪靠在椅背上,也無意繼續(xù)狡辯這場糾紛的對錯是非,只是舉著冰袋哎呦呦地叫喚,眼神從楊糖果的身上剮了一圈兒下來,轉又饒有興致地落在了不知道正在低頭琢磨著什么的江陌身上,一邊大言不慚地嚷嚷著讓這位警察同志評一評這精神損失怎么賠,一邊套近乎似的拖拽著椅子,用意昭彰地打算往這位安靜得跟朵花一樣的女警察身上貼。
江陌聽見凳子桌子“硌楞楞”的磕碰響動,撩起眼皮看了這位歪著心眼兒腦子不靈的傻蛋一眼。她先沒說話,只是望著這滿屋子瀕臨崩盤的平靜呆了一會兒,揚起胳膊把調解記錄的文件夾撂在桌上往周宥的手邊兒一推,轉身抬腳,踩抵住了陳佐奕凳子底部的側梁,皮笑肉不笑地彎了下眉眼。
“陳總,跟著趙旭投資灃西區(qū)的那個酒吧,賠了不少錢吧?”
陳佐奕正被她那一眼撩得心花怒放,卻不成想這漂亮女警察開口就扔了一顆明顯轉移視線卻著實意味不明的重磅炸彈,沒等到時機恰好孔雀開屏,先傻眼地怔了半晌,嘴角不自然地咧開:“這位警察妹妹——”
“我姓江。”江陌搭著他這一副遭人戳中了痛處心坎的神色,沒什么表情地截口打斷。
“……江——江警官?!标愖艮缺贿@么個差點兒把他拖下水蹲牢房的往事重提砸得慌亂,已經翹著腳要往江陌的腿上纏的動作驀地僵住收回,整個人當場就端正了起來,“你這話從哪兒提起來的呢?我今天挨打,總不至于跟之前交友不慎投資出岔有關系吧?我這肯定沒問題啊,有問題我也不會坐在這兒你說是吧?”
江陌揣起胳膊沒急著動彈,定定地看著他的囂張態(tài)度稍有收斂,大致覺出這么一嘴知根知底別惹麻煩的提醒略有收效,眉眼之間溫和地松了丁點兒:“你心虛什么,就是看你這張臉和名字有點兒眼熟,隨口一問。沒事,你繼續(xù)疼你的?!?p> 陳佐奕片刻之前差點兒被自覺良好一時沖動坑害的腦子登時就清醒過來,他大概掂量出眼跟前這二位別處趕過來的警察同志對他那些曾經偶有牽連硬保下來的產業(yè)貓膩略知一二,眼睛里精光一閃,識趣地撂下手里的冰袋站起身來,蹭過江陌的肩膀繞到桌子對面,拖著胳膊自詡和善地朝著韓律的方向一探:“這樣,看在這位警花妹妹——江,江警官的面子上,我這會兒心情還可以,之前那一拳沒傷著要害我也就不計較,咱們呢,各退一步,這不正好快到晚餐的時間,賞個臉,帶著楊小姐……楊同學,楊同學一起去吃個飯,我挑酒店你付錢,這事兒就算翻篇——江警官是還在工作,要不等你一會兒下班一起?正好這位韓同學跟你也認識是吧,做個和解的見證?”
陳佐奕抬眼看著韓律仍舊繃著憤怒拒不伸手的執(zhí)拗表情,見怪不怪地把胳膊遞到楊糖果的手邊,見她被觸碰手臂衣料的一瞬就不敢動彈地周身一顫,實在沒忍住這狗改不了吃屎的蹬鼻子上臉,好大哥似的撈住了楊糖果的手,摩挲著托在身前——
江陌瞄著陳佐奕這一套當著警察的面也能仗勢慣犯行云流水的動作,頓時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她抬起下頦朝著肖樂天和還在冒懵的周宥略微一點,示意著他倆先手一步扣住了即將暴怒而起的韓律,轉而上前握住了陳佐奕那只即將得寸進尺的賊手,笑瞇瞇地迎上了他略感驚喜的視線,翻腕就把人擒按在了調解室的桌面上,抬手接住周宥扔過來的一副玫瑰金,冰冰涼地貼著他的皮肉使勁兒扣緊,疼得他嗷嗷直喊。
“勸你收斂不聽啊兄弟,這屋子里可是有監(jiān)控的,你這手一伸,騷擾判定該處理的人可就是——”
“江警官,小肖。好巧啊,在這兒也能見面?!?p> 江陌話說半道,調解室闔緊隔音的門板就毫無征兆地被人扯掀開,一聲貌似禮數周到的稱呼突兀又熟悉地橫插進來,隨著來人的裹挾涌灌而入的寒氣幾乎撲在江陌的臉上,刺得她渾身不自在地抖了個寒顫。
“聯(lián)系朋友過來接人處理糾紛的時候,陳總給梁明打了個電話,不過最近……江警官應該也了解,他實在不太方便隨意出門,正好我在這附近的分公司駐地開會,就順道過來看看。”
梁霽抬手摘掉了鼻梁上掛了丁點兒霧氣的金絲眼鏡,對著在場各位致意頷首微笑一圈,隨即眉宇陰沉地垂下視線,意味深長地看向了癱趴在桌上還在嘗試嘴硬爭辯的陳佐奕,定定地看著他后知后覺地撇開了視線,似是無奈的輕聲一嘆。
“都是熟人,日后興許抬頭不見低頭見……陳總,要不,你先道個歉?!?
念碑
工作身體原因暫時隔天~ 這波流感是真的難……大家多注意防護,身體最重要! “莫愁千里路,自有到來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