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過后,春河和古蕓又在??h住了幾天。
梁山公務繁忙,抽空出來陪他們,帶他們?nèi)ズ?h經(jīng)濟技術開發(fā)區(qū)兜了一圈,把他們介紹給一些活躍在??h的商圈人物。
春河提出成立的教育基金會,李玉山熱心替他張羅,回去縣委后,責令有關單位領導立即跟春河聯(lián)系,洽談細節(jié)。
春河對那些領導說,資金沒問題,只要我春河還有一口氣在,基金永遠不會停止運轉。
本來春河已拒絕梁山的幫助,對買地蓋樓的事兒毫無熱情,回頭私下把梁山的想法告訴古蕓,古蕓也說沒興趣,打電話跟媽媽說起此事后,謝杏芳卻興致勃勃起來了。
古蕓和母親在電話里爭論起來。
“哎呀,這多好的一個項目呀,別人拿著錢袋子擠破頭也買不到啊,就被你們白白推掉了!”
“媽,我們不能幫錢龍。”
“那怎會是幫他呢?都是為了公司好呀!”
“他和楊花管??h業(yè)務,管得一塌糊涂...你把他倆換了吧,不然,賣地蓋樓都沒有用。”
“這個...可以考慮呀?!?p> “媽,公司已經(jīng)上市,錢掙夠了,沒必要再那樣子擴張,多累啊,還要帶著面具生活。我真的不喜歡。你老了,也要休息啦?!?p> “你真還是小孩子呀,干咱們這行,哪敢說休息的呢,你不做別人做,你不搶別人搶啊!況且咱們這家業(yè),不小了,不是想退就能退的?!?p> “為什么不能呢?我想把股份都賣了,去過簡單快樂的生活!”
“阿蕓!”那一頭謝杏芳生氣了。
古蕓不敢說下去了,沉默片刻,說,“那不賣,請職業(yè)經(jīng)理人管理,好嗎?我們退出管理,他們姓錢的也要退出?!?p> “不可能,他們不會聽我的...”謝杏芳說。
“你跟他們說了嗎?”
“不用說,他們不會同意。”
“哎,媽,你真心軟!”古蕓嘆息。
“把那塊地先買下來再說。”
然后,害得春河紅著臉,又跑去找梁山提起那個事了。
梁山笑說:“我說了嘛,這么好的地塊,沒人不想要的。對了,我還可以便宜賣給家福,我叫人在文件上簽字就行了?!?p> 春河阻止說:“別來了,按實價吧,不是我自己買的地?!?p> 古蕓也說:“按實價吧?!?p> 梁山說:“你們是大股東,何必浪費錢。這里的事我做主。回去廣州后,叫人對接??h縣委相關單位就行啦?!?p> 看見梁山說得堅決,他們不好再說什么,隨他的意思去辦了。
回去廣州之前,他們跑去家福公司的海縣辦事處考察一番。
雖然不想在那里撞見錢龍和楊花,辦事處成立幾年,公司砸很多錢進去了,業(yè)務一直搞不起來,他們不過去看看,很難放心。
前臺的女文員認得出他們,連忙跑去里面報告,過一會兒業(yè)務主管走出來了,邀請他們進去辦公室,坐下來,喝幾口茶,聊了一會兒。
春河問:“錢總多久來一次海縣?”
主管說:“一二個月吧,住幾天就飛回廣州了。最近在公司里經(jīng)常見他,不過昨晚,他匆忙走了,廣州那邊有點急事?!?p> 春河問:“哦,什么事呢?”
主管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說:“他沒說。”
春河又問:“楊總呢?”
主管說:“以前她也經(jīng)常來,跟著楊總。好久不見她來了,聽說身體不太舒服。哎,沒問仔細...”
半年后,買地項目才算辦下來。
盡管進度很慢,謝杏芳樂此不疲,時常怪春河不積極催促梁山,耽誤了很多時間。
春河對公司事務日漸消極,沒有以前的激情了。如果公司里沒緊要事,他一下班就回去租住的房子里,拿起毛筆練書法,還把自己的字裱框起來,掛在辦公室里。
古母催他和古蕓買房結婚,他也把古母的話當耳邊風,對買房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古蕓對春河也沒說什么,默契又達到一個新的境界。
“我愛你!希望我們天長地久…”有一次,春河在古蕓的耳邊悄悄說。
“我也愛你!我們永遠在一起…”
“那,如果你媽再催怎么辦?”
“讓她催吧,催膩了,就不催了?!?p> “如果你想拿證,明天我們?nèi)ッ裾??!?p> “不必,不必了…”
“你不相信我嗎?”
“你為什么這樣說呢?我相信你,才說沒必要拿證呀?!?p> “我沒有那個意思,蕓,只是…只是有時候旁人可能會誤解,說他們沒結婚,是不是不愛對方了才不想結婚呢?”
“管別人怎么說呢!你太在乎別人的眼光了……”
“不,你誤會我了,我不是那種人!”
“我已經(jīng)是你的人了。何必糾結那張紙呢?我愛你!春河!”
“我明白了。蕓,沒問題…”
錢克海把春河的松懈看在眼里,不生氣,還顯得特別高興。有時錢克海開會談話,故意天文地理侃侃而談,以示自己博學,有意無意提及春河,豎起大拇指說,“春總的字呀,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哈!”說得旁人一片愕然。
每當這時,謝杏芳背過頭去,不想聽。有時實在忍不住了,她的嘴里就會蹦出兩個字,“頹廢!”一臉不屑。
春河苦練毛筆字,古蕓也跟著他學起書法來。春河建議她從臨摹古帖開始,不要自己寫自己的,以免沾上江湖習氣,不入流。
古蕓聽他的話,去選了衛(wèi)夫人的字帖,一個字一個字認真臨摹起來,非??炭唷?p> 有時她笑話春河說:“你學王羲之,我就是你師父呀!”說完,相視而笑。
功夫不負苦心人。
不到一年,古蕓就能寫出一手頗有古韻的書法了。
有一天,看著古蕓學有所成的得意樣子,春河笑說:
“你這天資呀,碾壓大部分中書協(xié)會員??!”
“少來呀。”古蕓撇嘴說,“對了,我忽然發(fā)現(xiàn),隱居了,毛筆字真是一個不錯的消遣啊!”
“隱居?”
“是呀?!?p> “你也想隱居啦?”
“為什么不能?”
“挺好。以前我也想過隱居,只怕一個人過去了,多孤單,現(xiàn)在你把想法說出來了,我很高興?!?p> “哪天隱居了,每天早上起床,呼吸新鮮空氣,然后出去游玩,看日出日出,逛累了,練習書法,讀幾句唐詩宋詞,彈幾首古箏古樂,無絲竹之亂耳,沒案牘之勞形……多愜意的生活哦!”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我做夢也夢見這樣的自由生活??!”春河感嘆,說,“可是,隱居,你想清楚了么?”
“想清楚了?,F(xiàn)在的生活,我也厭倦了。春河。我很想喘口氣!”
“那你媽怎么辦?”
“人老了,很難改變她了,就讓她繼續(xù)做自己喜歡的事吧。現(xiàn)在的忙碌工作能讓她精力充沛,就讓她干著吧。如果讓她回家養(yǎng)老,閑了,身體垮下來了,害了她呢?!?p> “是的,蕓,我發(fā)現(xiàn),你終于看清了。其實咱們出去了,以后還可以回來看她啊?!?p> “是啊?!?p> “你覺得我家鄉(xiāng)??h如何?適合隱居嗎?”
“算了,那里已經(jīng)不清凈了。”
“那你打算去哪里?有目標地了嗎?”
“沒,暫時沒有。你也想想吧?!?p> “我...我倒想到一個叫做洪源的美麗地方?!?p> “洪源?”
“嗯,那里非常清靜,沒有煩惱,沒有高壓,沒有欺騙,沒有爾虞我詐你爭我奪......非常適合隱居?!贝汉有α?。
“在哪里的?”
春河取出來一張像一只展翅高飛的雄雞似的中國地圖,攤開,放在桌子上,指著東部海邊的一個地標,說:
“就在這里。東望大海,背靠青山,它的旁邊有河流,溪谷,草地,森林,小鎮(zhèn),村莊...”
“哦,我看看!”古蕓側過身子去,瞇眼,瞄著那個微小的地標,問,“洪源,它是一個小島嗎?”
“是的。它是一個每天看見太陽從東方冉冉升起的美麗小島。小島里面有許多村落,村里搭著堅固木質的古式閣樓,可住人,雨淋日曬,風吹不倒。聽說島民都是些素質高的自由職業(yè)者,住了很多年了,從沒發(fā)生過治安事故,不需要警察管,各自為政,怡然自樂。”春河說。
“春河,你知道的真多,看來你是早有準備呀?!惫攀|笑說。
“哈哈,都說了,我年少時夢想,以后能像李白杜甫一樣吟詩作賦。咱們?nèi)チ撕樵磵u,先在那里找一塊地,搭蓋閣樓,有個棲居之處再說吧。”
“哪天沒錢了,吃不起飯,怎么辦呢?”古蕓問。
“這還不好辦?”春河笑了,“我們就在島里開一家小書店,賣賣書。再不濟,我就去路邊擺一個攤,賣賣毛筆字,掙點買菜錢,補貼家用?!?p> “哈哈!”古蕓笑了起來,看看春河,說,“春河,你真有意思!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我心里老塞著一件事,一直忙著讓公司上市,才擱了很多年,現(xiàn)在有空,我想可以重新開始了。在我們?nèi)ル[居之前,就把它弄個水落石出吧。”
“究竟什么事呢?...”春河聽了半天,覺得古蕓說得特別神秘。
“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找我的爸爸呢?”
“你爸爸?他不是已經(jīng)...死…”
“別說,”古蕓立刻阻止春河說下去,“他應該還沒死...也可能死了...不管死活,我都要找到他的真正下落,不然我永遠不能安心?!?p> “那,去哪找他呢?”春河問。
“我記得你說過,你大學時有個老師就是岳倫,對嗎?”
“是呀,”春河笑說,“那么多年了,虧你還記得呢。他是你爸的朋友,是嗎?”
“是的。我就是想讓你跟岳教授說我爸的事情,也許從他那里可以聽到一些重要的線索?!?p> “岳教授人很好,樂于助人,他應該不會拒絕。”
“我不明白,那個當年在街頭槍殺我爸的警察,究竟去了哪里?我想找到那個人,如果他還活著?!?p> “也行,咱們抽空去一趟BJ吧,實地看看個究竟。我先聯(lián)系岳教授,畢業(yè)很多年了,不知道他現(xiàn)在如何了?!?p>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