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所著名的三甲醫(yī)院就在地鐵口旁邊,交通便利。春河從地鐵口快步走出來時,抬頭望一望天空,正午的陽光有點刺眼,讓他有點兒暈眩。
進了醫(yī)院大門,坐電梯上去七樓,走到謝杏芳住院的病房門口,大門半開,忽然里面?zhèn)鞒鰜硪粋€女人的聲音,春河立刻站住了。
“春河那個年輕人,聰明肯干,媽的意見跟你一樣,再觀察一下,就讓他帶領(lǐng)外貿(mào)部工作。錢總那邊,我會做他的工作?!?p> “上次他跟我去了爸爸的墳前,還知道給爸爸鞠躬幾下呢,真懂得體貼人?!惫攀|的聲音。
“你爸真的死了,你不用再浪費時間了!”
“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兇手。一天找不到兇手,我一天睡不好覺。”
“最近做夢老是夢見他,那么多年過去了,他還是那么年輕英俊,好像活著的人一樣。我很害怕哪一天真跟了他去了,留下你一個人?!?p> 然后聽到謝杏芳哽咽幾聲,說:
“媽最操心的是你的終身大事了,這次錢龍就不該背后害你,讓黃家退婚了,非但毀了你,連跟黃高天一直談的投資也黃了,太可恨了!他們黃家人為了你爸的陳年舊事,還在恨我們呢,我去找他爸媽解釋了幾次,都沒用...”
“媽,別再去找他們了,讓它過去吧,過去吧!”
“唉,媽再看看還有沒有好的,介紹給你。”
“不用了,一個人也好,不擔(dān)心這個…媽你別太操心,安心養(yǎng)好身體??!”
“錢龍都快二婚了,你還單身,不好啊...公司生意不好,錢龍為結(jié)個婚,一開口就漫天要價的,根本不知道我的死活,一年到頭我開廠子這么辛苦,都是幫他打工了?!?p> “不要理他,媽,最近訂單下滑厲害,若沒春河拿到的幾個大訂單頂住,工廠已不夠訂單做了。新方案出來后,外貿(mào)部流動更大了,幾乎招一個走一個,根本留不住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呀。生意要人去做的呀!”
“再觀察一下吧,不行就撤了?!?p> “媽,你是董事長,你的股權(quán)超過一半,對公司所有的問題有決定權(quán)。別忘記了你的權(quán)利哦?!?p> 樓道里比較安靜,春河靜靜聽她們母女倆的說話一會兒,冷不防被人從背后吆喝一聲,“誰叫你過來的?”。
他心里一驚,轉(zhuǎn)頭看見錢克海惡狠狠地瞪著他,好像逮了個小偷一樣。有時錢克海在公司里發(fā)脾氣,但從沒罵他,私下里找他都是紳士風(fēng)度的說話,還喜歡叫他“高材生”,可是現(xiàn)在就像火山爆發(fā)似的,讓他特別心塞。
馬保偉緩步走在錢克海的身邊,臉色就像被人塞吃了一坨屎一樣難看。春河和馬保偉的目光對碰的一瞬間,仿佛對面投來兩把發(fā)著白光的刀子,無處躲避。
“我也剛到?!贝汉诱驹陂T口,尷尬地笑。
古蕓忽然聽見門口有熟人說話的聲音,立刻撂下母親,一個箭步走出門口。
“春河,你到了?!惫攀|含笑看著春河,然后對一臉不悅的錢克海說,“我讓他過來的。”
“等會兒我有話跟你說?!卞X克海瞪一眼古蕓,冷冷說了一句,徑自走進門去。
春河也跟著古蕓進門去了,跟謝杏芳問安后,把自己帶來的新鮮水果輕輕地擱在桌子上。
出地鐵口時,他忽然記起好像缺了點兒啥,于是在街頭的水果店里兜了一圈,看見許多包裝精美的果籃,付了錢,就匆匆往醫(yī)院門口跑進去了。
“杏芳,你好好養(yǎng)病?!卞X克海走到謝杏芳的病床前,看一看她消瘦萎黃的臉,但沒找椅子坐下來,“公司的事頭很多,我看著了?!?p> 馬保偉和春河站在病床一邊,沒有說話。
謝杏芳見錢克海微微嘆氣,臉色蒼白,就說:
“我還好吧,應(yīng)該再住幾天就可以出院了。克海,有些事情不要瞞我,勞動局那邊...現(xiàn)在有什么進展了?”
“那些叼毛越來越囂張了。前幾天那個帶頭的姓張的叼毛,竟然叫了某某報社過來,說是要曝光...”
“登報曝光?唉,克海啊,一上頭條,咱們家??删驼娴耐炅耍 敝x杏芳差點兒從床上跳了起來,面色一剎那從萎黃變慘白。
“還不到這個地步,杏芳...”錢克海說。
“那能有什么辦法了?”謝杏芳嘆了口氣,有氣沒力的。
“姓張那個人,以前是古蕓的手下銷售員,跟古蕓的關(guān)系好像還不錯?!卞X克海轉(zhuǎn)頭盯住古蕓的眼睛,好像在等古蕓的確認。
“還行吧。能談的來。”古蕓側(cè)過臉,沒看錢克海,冷冷的說。
“是呀,Mary 對他挺好的,張強會聽她的。”馬保偉插嘴,想抓住機會贊美古蕓幾句。
“你呢,你呢?!誰聽你的了?”謝杏芳躺在病床上,側(cè)過身,盡力抬高聲音,質(zhì)問馬保偉,“給你管外貿(mào)部,管成什么樣子了?亂糟糟的!越來越差!”
馬保偉馬上低下頭,像個等老師批評的乖乖小學(xué)生。
春河咧嘴笑了。但他壓一壓心里的痛快,不敢笑出聲音來。
錢克海見空氣一下子凝固了,也笑一笑,裝作很輕松的樣子,朝古蕓說:
“那就好,所以我想你去找他私下談一談,讓他馬上撤了媒體那邊的稿子,他的工資,我們保證現(xiàn)在給他發(fā),一分不少。叫他不要鬧了?!?p> 古蕓見錢克海難得求他,冷笑幾聲,說,“當時我都說了,對員工好一點,別搞那么粗,就不會有現(xiàn)在這些事了!”
“古蕓,現(xiàn)在是想辦法解決問題的時候,不要激化矛盾。”
“是你在激化矛盾呀?!惫攀|反擊。
“好了,阿蕓,別說了,跟錢總商量一下?!敝x杏芳阻止古蕓,不想讓她和錢克海繼續(xù)鬧難堪。
錢克海掃一眼古蕓,看著謝杏芳說,“魯說這事兒很難搞,但會盡力,他想給些意見,有些細節(jié)要跟古蕓當面聊聊才行?!?p> “哦,電話說不清楚,要當面談?”謝杏芳皺著眉,沉思一下,感覺問題復(fù)雜。
“是的,當面談,就讓古蕓聯(lián)系魯吧,他們定個時間聊聊。”錢克海轉(zhuǎn)頭,看一看古蕓。
“阿蕓,公司已到這種危險關(guān)頭了,你就抽空去跟魯局見面談?wù)劙?。”謝杏芳說。
忽然錢克海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起手機,聽了一二分鐘那頭說話,就說:
“五百萬?一定要五百萬?差一點兒不行嗎?”
那頭好像在抱怨,惹得錢克海皺起眉頭,瞥一眼躺在病床上蓋著白色棉被的謝杏芳的臉,發(fā)現(xiàn)她也在側(cè)耳傾聽自己的對話。
“行了,行了,回來再說…”錢克海有點兒不耐煩了,掛了電話。
謝杏芳只聽到只言片語,大概知道錢克海的心思了,插話,“是不是保時捷也看不上了,要買蘭博基尼勞斯萊斯才行么?結(jié)個婚,就跟皇上一樣,所有人都得繞著他轉(zhuǎn)!”
“這孩子,我已罵他幾次了,太不懂事了?!卞X克海好像做自我檢討一樣,“他真不該說那些話,毀了古蕓的姻緣,也讓黃高天把投資撤了!唉!”
“簡直就是造孽!不知道他還要造多少孽!”謝杏芳流淚了。
春河默默地站了許久,聽他們一家子人說話,與其說是探病,不如說是吵架吧,弄得他想跟謝杏芳多說幾句話的心情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