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沒有一絲初秋的涼意,空氣里充滿躁動不安的氣息。天空中大塊大塊的灰色云團緩慢移動,在寬闊的珠江水面投下淡淡的影子。
一行白雁振翅飛向云霧繚繞的白云山,留下幾聲尖利而疲憊的鳥叫,似乎在尋覓南遷的歸宿。
山下是錯落高聳的城市樓群,洶涌的車流人潮,宛如幾千年川流不息的珠江,咆哮著奔騰去遙遠(yuǎn)的地方。
在春河的記憶里,從小學(xué)到中學(xué),從中學(xué)到大學(xué),每年這個時候應(yīng)該是趴在桌子上聽著老師講課,沒有太多的奔波和苦惱。
那些時候,金色的陽光總是帶著一點點秋天的慵懶和倦怠,從教室窗外照射進來,打到他青澀的臉上。老師在黑板上板書時候,粉筆頭發(fā)出沙沙聲音,周圍一片靜悄悄。
他懷念那些已經(jīng)消逝的校園時光。以前身邊的一切,似乎都是美好的,不像現(xiàn)在這般窘迫。
二個多月之前,他們搭火車從BJ過來,經(jīng)過幾番奔走勞碌后,眼前陌生城市漸漸熟悉起來了。
幾乎每天都要重復(fù)這種節(jié)奏:早上懷揣工整打印的簡歷,帶著激動而期待的心情,混跡在人才市場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收到面試邀請后,坐著公車和地鐵穿行在石頭森林的城市里。
掐著指頭算起來,約他去面試的公司也有很多家了,但總是些雜七雜八的公司,和他的期望越來越遠(yuǎn)了。
公交車駛上珠江大橋的時候,四周變得空曠起來,春河看到夕陽下的熱氣蒸騰的城市一隅。
幾只倉皇失措的飛鳥倏地掠過車窗,沖向暮色四合的天空。
紅綠燈。
暮色彌漫的大街上依然是匆忙行走的人群。路邊的白色燈光開始漸次亮起來,地面上人影凌亂。
忽然響起一連串尖利而急促的汽車?yán)嚷?,似乎有人在背后怒吼。又堵車了?p> 他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依依的熟悉面孔。依依正在站在沃爾瑪超市門口靜靜地等他,像一朵夜色中綻放的玫瑰花。
在為找工作而奔波勞頓的一天后,在舉目無親的喧囂大都市里能看到一個等他歸來的女孩,多少都讓他感到欣慰。
依依看到春河從8號線公交車廂里慢慢走下來的時候,有點焦躁的臉上浮現(xiàn)出來笑容。
她已經(jīng)等他很久了,在等他的時候,她一直在心里默默地數(shù)著馬路上來往的8路車班次,終于,盼到他回來了。
春河在從那家招聘的公司門口上車的時候,已經(jīng)發(fā)手機短信告訴她自己坐了那趟車,他跟她訴說面試過程中遇到的一些刁鉆的問題,他又不幸搞砸了面試,白跑一趟了。
”路上很塞。”春河不好意思地說。
“那么晚了,田園還沒到么?”
“他還在塞車的路上呢,不等了,先上去吧。梁山和楊花在樓上等很久了?!币酪勒f著,習(xí)慣地挽起春河的左手,往前走進超市里人流熙熙攘攘的電梯。
梁山和楊花已經(jīng)去家福公司上班很多天了,每天下班回來都會津津有味地談起家福公司里發(fā)生的事兒。
他們對家福公司的了解只是短短的一段時間,但感覺是一家實力不錯的公司。聽說公司在幾十公里外的郊區(qū)還有一個很大的生產(chǎn)基地,那里有每天熱火朝天作業(yè)的幾百名生產(chǎn)工人。
梁山跟春河說起他們外貿(mào)部的辦公室,幾十個業(yè)務(wù)人員坐在一個開著冷冰冰的中央空調(diào)的大廳里,工作的時候拉緊窗簾,看不到外面的喧嘩世界,一天超過八個小時,周圍只有忙忙碌碌的鍵盤聲,電話聲,傳真機打印機的聲音,讓他感覺異常壓抑。
梁山偶爾興奮起來,還說起坐在外貿(mào)部經(jīng)理旁邊的那個眼神憂郁的女孩子,長得酷似電影明星李冰冰,同事們叫她的英文名字Mary,只是不清楚她的中文姓名。
飯館里人聲嘈雜。
梁山和楊花已在一個偏僻角落里找到一張四人的桌子坐下來,楊花的頭斜靠在梁山的肩膀上,面無表情,整個人像散了架似的。
那邊,春河和依依牽著手夾在人流中尋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