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最近的心情不好，不對，應(yīng)該用非常糟糕來形容更為貼切……

　　估計是受換教室的影響吧，徐莊隱是這么認(rèn)為的，好好的“與眾不同”變成了“大眾臉”，稍微想想就知道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也稍微想想就知道這原因背后的第一責(zé)任人是誰，毫無疑問，成績單給學(xué)校施壓，學(xué)校給老程施壓，老程呢，也沒有辦法，只好給他的學(xué)生施壓了。

　　施壓的方式有許多種，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莫過于考試了。無論是學(xué)習(xí)好的還是學(xué)習(xí)一般的，對于連續(xù)的隨堂測驗，而且還批改分?jǐn)?shù)，都是招架不住的。很不幸，老程就用了這種方式。

　　一周平均考兩次，雖然試卷后面的作文不用寫，但大量的閱讀題依然讓學(xué)生們頭腦發(fā)脹；作文呢，會在周五時分，用連堂課的機會來個寫作訓(xùn)練，之后的一周即開始點評。后者徐莊隱一點不慌，因為作文本身就是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東西，而且老程采取的點評方式很開放，是以小組四人為基本單位進(jìn)行交叉點評的，然后再推薦一篇出來，韓晶、曹薇的文筆都不錯，所以徐莊隱不用擔(dān)心每次都是自己的文章在全班展示；但是一周兩次的考試著實有點心煩。

　　連續(xù)幾輪的轟炸，徐莊隱的成績都不是太理想，好多題目理解上的確出現(xiàn)了紕漏，自己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不能忽略的問題。前面的小題也時有錯誤發(fā)生，諸如讀音、別字、病句等，都錯過，哪怕是答對了，其他的幾個選項也不是每次都能很準(zhǔn)確的找出癥結(jié)，大多是用排除法進(jìn)行的，模棱兩可的就只能蒙了。后面的閱讀大題也不盡如人意，四個選項在徐莊隱看來全是對的，非要選出一個來實在是有些難度，漢文字博大精深，似乎每個理解方式都能夠說得通，雖然對于程老師的講解自己都是贊同的，但至于其他選項為什么錯，徐莊隱還是搞不太明白，估計文章的作者也不清楚原來自己寫過的東西竟然可以這樣理解吧。

　　成績平平的同時，徐莊隱也意識到了自己在文科性質(zhì)的學(xué)科上所暴露出來的問題，不僅僅是在英語，語文現(xiàn)在也不拿手了，即使有最后的作文兜底，但前面的題目搞不定，依然拿不了高分。越來越在意分?jǐn)?shù)的徐莊隱，也慢慢接受了同桌的請求，那便是——商量……

　　記得程武溪剛和徐莊隱坐同桌時，每逢隨堂考試，程武溪都按捺不住自己躁動的內(nèi)心，“嘿莊隱，第二題選什么啊，我覺得是C，你呢？”、“倒數(shù)第二題證明題是不是要在底邊上加條輔助線，你看我這樣畫可不可以？”、“完形填空最后五個是不是CBDBA？”，等等……

　　面對同桌的需求，徐莊隱是非常反感的，但為了避免出現(xiàn)矛盾，自己一開始還是比較小心的回應(yīng)著，但程武溪的要求隨之也越來越多，特別是在數(shù)學(xué)、物理這些考試較難的科目上，有時甚至到了直接要答案的地步，這就讓徐莊隱很不舒服，沒有辦法，只好以“稍等，我這題還在做呢”“別打亂我思路，稍等一會”之類的語句給搪塞過去。好在程武溪這個人也比較知趣，幾次碰壁之后也就作罷了，且并沒有因此而生氣，估計也是覺得自己的要求過分了吧。

　　時過境遷，到了高二下學(xué)期，特別是老程加大考試轟炸頻率的時候，徐莊隱覺得，考試的時候?qū)σ粚Υ鸢杆坪跻矡o妨，反正用不是直接抄，相互借鑒一下沒什么大不了，最重要的是有助于提高測驗分?jǐn)?shù)，讓自己的壓力也能夠小一些。

　　這無疑對程武溪也是個好消息，當(dāng)自己的學(xué)霸同桌主動問起自己某些題選什么的時候，相信他的心里一開始是蒙的，然后想都沒想就說出了自己的答案，其實徐莊隱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如果這道題很確定，那么就無需去詢問同桌的意見，如果這題有兩個選項拿不準(zhǔn)，那么同桌的答案如果在其中，就直接選上，如果出現(xiàn)第三種答案，那徐莊隱還得在之前的那兩個中間思索一番，這時候是不會采納程武溪的答案的，如果壓根不會，當(dāng)然，這種情況不多，自己是不會詢問的，在心底，徐莊隱還是有一些驕傲，畢竟他的學(xué)習(xí)好一些，怎么可能有程武溪會的而他卻不會的呢，即使問到了答案，說不定也是對方瞎猜的，意義不大。

　　而俗話說的好，“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對答案的舉動說白了就是作弊，情節(jié)雖然輕微，但性質(zhì)還是那個性質(zhì)，在這個問題上，是不是好學(xué)生影響并不大，更何況的是，全班都是好學(xué)生……

　　“古文閱讀第一題選什么？”率先發(fā)問的是程武溪，他低著頭，視線仍然注意在自己的試卷上，從講臺上來看，根本無法發(fā)現(xiàn)程武溪剛才在說話。

　　“你選什么？”這是徐莊隱面對同桌發(fā)問的一般性回復(fù)，不會直接說答案，而是交換答案。

　　“我覺得選D，”程武溪的聲音更小了，但不到兩秒鐘又接著說道，“算了，其實這題我不會，只是覺得D選項的答案看起來更長一項?！?p>　　“好嘛，三短一長選一長嘍……”徐莊隱很是郁悶，但也不能失約啊，“我這題也有點拿不準(zhǔn)，在A和D中間，要不就選D吧，我無法確定?！?p>　　“OK，那就碰運氣吧，”程武溪似乎很滿意，“等等，還有來，上面一題，中間那個填什么來著，我記不清了?！?p>　　“哪個？”徐莊隱對于這種直接問答案的問題不太高興，語氣稍微重了一點。

　　“就是那個，積土成山、積水成淵這個，‘神明自得’的后面是啥來？我忘了，什么‘備焉’來著？”

　　“圣心！”徐莊隱的語速很快。

　　“什么？！”

　　“圣——心——”徐莊隱有些不耐煩了。

　　“省心？”

　　“是圣！心！”

　　“你們兩個在說什么！給我閉嘴，現(xiàn)在在考試不明白嗎？”

　　來自講臺方向的一聲呵斥將徐莊隱和程武溪從討論題目的海洋中給拽了起來，徐莊隱悄悄瞟了講臺一眼，老程正怒目盯著自己，其他表情還沒來及捕捉，便縮了回來，繼續(xù)看著自己的試卷。隨之而來的，便是背脊冒出大量的冷汗，臉部也發(fā)熱了起來，腦海中除了剛才那句話以外，一片空白。這應(yīng)該是班主任第一次正面批評自己，哪怕是在剛上高一的那次期中考試失利下，程老師也沒有這樣生氣過。

　　“完了完了，這下該怎么辦……”徐莊隱的大腦飛速旋轉(zhuǎn)，但考慮的東西卻毫無章法，“是不是以為我們在作弊？肯定是的……我聲音也不大啊，為什么會被發(fā)現(xiàn)呢，難道是之前就發(fā)現(xiàn)了，只是這次看不下去才說的……是不是希望我們自己能夠改正才故意不說，那這，不就更麻煩了嗎……要不要找其他理由給程老師解釋，什么理由呢，說其他的，可是考試時說其他的也不合適啊……會不會被找家長，應(yīng)該不會吧……到底該怎么辦呢……下課肯定會找我談話的，到時該如何應(yīng)對呢……”

　　諸如此類的問題，一直縈繞在徐莊隱的腦海，導(dǎo)致這次考試差點沒做完，下課鈴聲響后，徐莊隱膽戰(zhàn)心驚的坐在位置上，哪怕現(xiàn)在他非常想去上廁所，也不敢從座位上離開，他等待著來自程老師的“宣判”，究竟是“既遂”、“未遂”還是“緩刑”，總該有個結(jié)果了。

　　然而……除了曹薇回過頭來問了一次剛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之外，沒有任何人提及，程武溪照樣跟身后的孔輝、高鑫聊天，程老師也沒有單獨找自己談話、沒有訓(xùn)斥自己，更沒有通知自己的家長到學(xué)校。一切又重歸平靜，只有徐莊隱憂心忡忡，“難道……程老師是想讓我自己去主動承認(rèn)錯誤，那……我到底要不要去呢……如果去了，該說什么呢，或許沒什么大事，反而我一去變成了大事怎么辦，如果不去，萬一真是在等我，豈不是又錯了一步……”

　　就這樣，徐莊隱擔(dān)心了整整三天，還是沒有邁出主動承認(rèn)錯誤的那一步，不過幸虧自己沒去，因為老程至始自終都沒有找過自己，甚至還在周一點評作文的時候表揚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