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足足考慮了三天,吃掉了最后一塊糯米紙包的桂花糖,然后硬邦邦地告訴他:“好吧,我答應(yīng)你。”
“真的?”青溟大帝激動地問。
“那還有假?”我不耐煩地揮揮手,“鳳凰出馬,一個頂倆。你就等著瞧鳳凰血的威力吧!”
事實證明,鳳凰血是好油,攝生燈是好法寶,就是油耗太高特別不節(jié)能環(huán)保。
我咬著牙,捏著手腕上的傷口往燈里擠血,攝生燈發(fā)出刺目的金色光芒。
“你沒事吧?”青溟大帝擔(dān)憂地問我。
好疼啊,可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笑話,我能有什么事?”我手腕上殷紅的血滴滴答答落入燈芯,“愣著干什么,快握住燈,心里想你的小烏鴉!”
金色的光芒中,漸漸勾勒出了一個女孩的形象。
她大概十五六歲,黑衣紅裙,肩背藥囊,手上拿著醫(yī)者的鈴串。她有最普通最青春的一張臉,和一雙我生平見過的最明亮的眼睛。她跳躍、旋轉(zhuǎn)、翻筋斗、舞劍、吃東西,沒有一刻是靜止的,而且永遠在微笑,嘴巴一張一合,像是有說不完的笑語。
他是對的,這是一個多么生動的女孩。
我注意不到她枯黃的頭發(fā)和臉上的雀斑,滿眼只剩下她燦爛的容光。
天脈地埋中無數(shù)生氣被攝生燈吸引過來,緩緩凝聚成青溟大帝冥想出來的這個女孩形象。越來越多的鳳凰血流進灼灼燃燒的攝生燈里,轉(zhuǎn)瞬就化為一絲青煙。血流了有多久了?肯定超過三刻鐘了……一個時辰到了嗎?我的頭越來越暈,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紅色,像一個可怕的血海,要把我吸進去。
“阿寧!阿寧!你怎么樣?”青溟大帝扶著我,讓我的頭靠在他肩上。
我抬起頭來想對他微笑,卻已經(jīng)看不清他的臉:“你放心吧,我會堅持住的,我一定把她還給你——”
他想說什么,卻終于沒有說出口。我知道,他也怕了。對著這么多血,他終于知道怕了??伤f不出口,如果讓我停下,他就會永遠地失去找回心上人的機會。一個是只認識了三年的朋友,一個是刻骨銘心百年不忘的心上人,他會怎么選,我不是明白得很嗎?
他只是沉默地握緊了我的手,我苦笑一下。
鳳凰血瘋狂地燃燒起來,散發(fā)出一種似檀香又似竹香的氣味。攝生燈金光大盛。在金光籠罩之中,女孩的軀體漸漸成形,懸浮在一片光明之海中。這個金色的人影已經(jīng)完全奪走了他的注意。
青溟大帝一眨不眨地望著她,此時此刻,他的眼里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那是他愛著的人啊。
我的眼睛里盈滿了淚水。
“阿寧,你怎樣了?”他問。
我頹然坐倒在椅子上,手臂冰涼,身體越來越冷。眼前一陣紅,又一陣黑。我像身在冰窖里,只能聽見血液涌出身體、滴落在攝生燈里的冰涼聲音,正一點一滴帶走我最后的生命和溫度。我知道,很快就再也不會疼了……
攝生燈正在完成最后的步驟,青藍色的烈焰急迫地吞噬著我的血,金色的強光照透了墻壁,照得整個蓬萊島都仿佛是一個發(fā)光的琉璃盆景。天脈地脈的能量泛著點點金塵,追溯、復(fù)原著遙遠時光里那個女孩的音容笑貌。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手……一點一點出現(xiàn)在虛空之中。
她睜開了眼睛,一只手伸向望著她的青溟大帝。
青溟大帝慢慢走近了她,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呵,祝你們永結(jié)同心,萬世不離。
我陷入了黑暗之中。
再見了,青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