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瓔出嫁那天是難得的好日子,與白瓔交好的神仙都來了,新郎官抬著花轎吹吹打打地停在門外,就等著白瓔穿著嫁衣走出她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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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白瓔端坐在院子里,梗著脖子,硬是一步都不動。她問了一句:“方華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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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面面相覷,誰也鬧不清這方華到底與這盛妝的新娘有何干系。只不過有人好事,掰著指頭算來賓,果然不見這新娘子口中的方華,幾番交頭接耳下來,一番流言蜚語就醞釀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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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急了,面子上掛不住,求了個德高望重的神仙去請白瓔出嫁,白瓔卻搖了搖頭,翻來覆去只有一句話,問方華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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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辦,只能等了,這一等,從清晨到午時,從黃昏到夜深。最開始,一些看熱鬧的賓客熬不住,拱拱手告辭;緊接著,新郎官嫌丟人,扔了花轎,逃似地往回奔;到最后,陪著白瓔的只有嫦娥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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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娥長嘆一聲,無奈地問:“你還要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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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來?!?p> ?
“他上回就沒有來,你憑什么認為他這次就一定來?!?p> ?
白瓔笑了,發(fā)間的流蘇因為這笑而急劇顫抖著,“我不管他,只是他若不來,我便不嫁?!?p> ?
月上中天,嫦娥也須得走了,白瓔一個人點起手臂粗的喜燭,面無表情地看著紅燭淌淚。白瓔原以為方華這次肯定會來,看來她又想錯了,白瓔咬住唇,身子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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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咳,抱歉啊,我來晚了……”一只煞白的手推開院門,方華水色的身影站在月光下,歉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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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瓔猛地回頭,目光在觸及方華時,臉上極慢地綻開一個笑,她說:“沒關(guān)系,就等你了?!?p> ?
方華極低地咳了咳,展開合著的手,掌心里躺著一簇朱砂色的合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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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瓔看見這簇合歡,不由得一怔,抬頭看向方華,見他的臉色已然青白,雙眸隱隱泛著詭異的紅色,心頭莫名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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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合歡花多為淺粉色,四海八荒內(nèi)只有一株合歡樹能開出正紅色的絨花,而這株合歡樹長在不方山頂,不方山中有妖魔肆虐,唯有一路殺將上去,才能摘得一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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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華將這簇合歡別在白瓔發(fā)間,融融燭光下,正襯白瓔。白瓔閉上眼,心想方華為了摘這簇合歡,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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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華卻絲毫沒瞧出白瓔的心事,只顧得笑著說:“原想著給你摘簇合歡,討個好彩頭,沒想到有些托大,耽擱了時辰,是不是已經(jīng)錯過了吉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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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瓔一言不發(fā)地咬住唇,輕輕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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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凡間游歷時曾聽說,新嫁娘出嫁時要由身邊最親近的父兄背出娘家方才吉利,我虛長你幾歲,便讓我背你出嫁,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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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華自出世便是神仙,這番說辭也不知從何處聽來,便自顧自地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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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瓔定定地看著方華,順從地伏在他的背上,只覺得他渾身滾燙,竟似發(fā)燒了一般。白瓔的一顆心仿若被火烤著,酸楚難當(dāng),倏爾就落下一行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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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華剛走了兩步就意外地停下來,推開小院門,“呀,天黑了?!?p> ?
白瓔探頭看去,只見院外一片濃重的夜色,月光被云層遮住,還真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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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事,”白瓔低低應(yīng)了句,斜斜遞出一盞螢火蟲聚集而成的燈籠,照出瑩瑩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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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方華的腳剛踏出院門,就狂風(fēng)大作,遮住月亮的云層倏爾散開,原本干凈的月光變成刺目的紅,打在方華身上,飛出點點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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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頭,白瓔已經(jīng)從方華背上跳下來,站在方華對面,提著一柄螢燈,穿著血色的嫁衣,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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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弓著腰的方華,慢慢直起身,火焰隨著他的動作燃遍全身,再看他的臉上已然遍布焰紋,雙瞳已然火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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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瓔嘴角勾起,冷冷道:“別來無恙啊,火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