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廳經(jīng)過一番廝打，遍地殘云。餐廳服務(wù)生一番迅速打掃之后，宋、胡、龍三家商界霸主以及米糧、珠寶等重要行業(yè)的老板聚在一起。

　　芳兒悄悄地向葉子暉招手，示意他過來，葉子暉卻沖她擺擺手，坐在窗邊一處角落，望著月色下的蒙蒙細雨。

　　桌案一排油燈點上，墻璧懸掛的燈籠也亮了起來。

　　在這寬敞的廳堂，幾家老板開始觥籌交錯。

　　“宋老板，龍爺，我胡一峰敬你們，以后咱們?nèi)铱傻猛献鳎瑩纹鸾曛苓呥@片城池。”

　　胡一峰舉起酒杯，仿佛剛才什么也沒發(fā)生。

　　宋禮仁不禁暗自佩服他的舉重若輕，不愧為叱咤風云的老江湖。

　　他端了酒站起身來，

　　“胡爺大可放心，只要不壞了我錢莊這些產(chǎn)業(yè)的規(guī)矩，我們自然通力合作。今天還有幸認識了龍爺這樣一個厲害人物，實在是宋某之幸?！?p>　　說著，他敬向龍爺。

　　龍萬里平靜地舉杯，

　　“宋老板客氣了。我龍爺今天也是為了見見這南宣城的大亨。龍萬里已淡出江湖，無淵城商幫的話事人是我身旁的五姑娘！”

　　說著，他指了指五姑娘。

　　宋禮仁才靜下心來，仔細地看向五姑娘。五姑娘此次前來抹了些許濃妝，紅唇艷眉之下，一襲華美繡袍，嫵媚之上添了幾分女強人的精明干練。

　　宋禮仁心頭一驚，這女人眉眼間竟與宋太太年輕時有幾分相似。

　　宋曉芳在席位的一角偷眼看去，更是驚訝，這再次與這女子相遇，究竟是不是一場未知的緣分？

　　五姑娘并不知情，她攜著無淵城掌舵人的身份，與幾位商界風云人物交涉起來，毫無懼色。

　　她幽幽地站起身來，眸眼中盡是風情與通透。她抬起纖纖玉手拎著酒壺，給宋禮仁、胡一峰和龍爺斟了酒。

　　“這位便是宋老爺吧？”她的聲音清澈而冷艷。

　　“我在無淵城便聽說，南宣城有個宋氏錢莊，錢莊的老板不僅經(jīng)商有道，還廣行善舉，城里許多生意都得益于錢莊?！?p>　　宋禮仁微笑著泯了口酒，

　　“五姑娘謬贊，只是各位老板抬愛而已?！?p>　　五姑娘接著說道，

　　“錢莊與漕運，本就是各大產(chǎn)業(yè)的支柱。沒有錢莊，便無商鋪遍地。沒有漕運，便無城市流通。宋爺與胡爺掌握著兩大經(jīng)濟命脈，若爭執(zhí)不休，既斷了眾人財路，也讓小女子與龍爺白走一趟。”

　　宋禮仁見五姑娘談吐不俗，不禁另眼相看，

　　“請問姑娘在無淵城是作何生意？”

　　胡一峰在一旁插口，

　　“五姑娘在無淵城可是首屈一指，將香粉生意做得花開遍地，身邊又有龍爺，城里各大商幫從上到下，誰敢不聽五姑娘的？”

　　他聲音有些嘶啞，但語氣中隱隱透著不悅。

　　五姑娘自然聽出胡一峰的心聲，她掩嘴輕笑，

　　“多虧胡爺抬舉，否則我一介女流，真難號令起這三教九流呢！”

　　眾人都聽出了五姑娘與胡一峰之間的暗暗諷刺，心中對這姑娘的果敢也都有些佩服。

　　宋書文也有些欣賞，不自禁地問道，

　　“早聽聞無淵城遍地鮮花，女子皆愛香粉，以香為貴，但不知五姑娘這香粉從何而得？”

　　“都是我自行研制的。”五姑娘微微一笑，“說來也巧，我自幼對香氣敏感，能辨識百香，一時興起，制作了這百花香粉，沒想到會成為城中的一個產(chǎn)業(yè)?！?p>　　說著，神色間忽然閃過一縷思鄉(xiāng)之情。

　　“哦？沒想到五姑娘還有這樣的手藝？”宋禮仁面露詫異之色。

　　“是啊，五姑娘居然有如此能耐，是不是讓我們見識見識？”在座幾位老板紛紛說道。

　　提及五姑娘的才藝，龍爺自然得意，他揮手召來下屬，

　　“來人吶，拿些香粉和香囊過來，讓各位老板見識一下五姑娘的能耐。”

　　不一會兒，家丁手中托著長形托盤，上面擺放著各種顏色的精致瓷罐，散發(fā)的芬芳如同這繽紛之色，直讓人如墜入花叢般心醉。

　　五姑娘伸出纖長玉手拿起其中一個瓷罐，連蓋子都無需打開，只輕輕一聞，

　　“這是提煉了茉莉花與梔子花凝萃而成的珍珠香粉，女子用之有護膚之效。我給它取了個名，叫'傾國傾城'……”

　　眾位老板聽了，目露贊許之色。

　　五姑娘接著拿起另一個瓷罐，“這'神往心醉'以沉香為主，輔以檀香、龍涎香，有睡眠之功……”

　　“這郁金香花粉添了茱萸、鈴蘭、玫瑰，它也有個特別的名字，叫'花間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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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姑娘連著說出好幾個香粉的味道，直震驚了全場。一眾老板們傳遞著瓷罐，打開辨認了一下，紛紛對望點頭。

　　雖然老板們大多是男人，對女人這種脂粉物什不甚了解，但這香粉從五姑娘口中道出，又被她別出心裁地施以新的味道與名稱，更添了幾分獨特。

　　宋書文留洋歸來，見多識廣，也不由得贊嘆道，

　　“這香粉的樣式，便在西洋也不多見。”

　　宋曉芳在一旁聽著，更是睜大了眼睛，喜出望外。她在集市親眼見過五姑娘細數(shù)香囊之花，現(xiàn)在再一次目睹她的本事，心中實是驚嘆。

　　“我看看，我看看！”宋曉芳拉著巧月跑過去，兩個女孩拿起一罐罐香粉仔細地聞著，面露驚喜。

　　“這香氣如此獨特誘人，不知是何種花釀制而成？”芳兒指著其中一個淡雅的白色小罐，面露沉醉之情。

　　五姑娘一怔，幽幽地嘆道，

　　“這'人間芳菲'是以紅玫瑰與白玫瑰的花粉為主香，輔以海棠、芍藥、玉蘭等十種香材，用清泉之水凝萃而成?！?p>　　“人間芳菲？這名字淡雅脫俗，真如這香粉之氣，不惹一絲塵埃。”

　　宋曉芳忍不住贊道。

　　她又開心地跑到宋書文那里問道，

　　“哥，你看看這香粉，你見識過沒有？”

　　宋書文搖搖頭，

　　“西洋的香水幾乎都是一種味道，流行的叫……什么古龍水，如五姑娘這萬種香料，真是聞所未聞?！?p>　　五姑娘點點頭，

　　“這西洋的香水我也見過，所以在香粉之上我們也準備釀制香露，只是這工程浩大，需要專門的工廠，這不來找宋老板談?wù)労献鳌?p>　　宋禮仁這才明白過來，回答道，

　　“南宣城有些老板有廠房和工人，找個時間倒是可以好好談?wù)??！?p>　　龍爺也在一旁跟道，

　　“那太好了。無淵城的香粉若與宋氏錢莊聯(lián)手，必然能大展宏圖?！?p>　　就這樣，屋內(nèi)眾人開始就這香粉攀談了起來。

　　此時，葉子暉偷偷躲在門外，將五姑娘剛才的舉動都看在眼里。

　　這個女子身上散發(fā)的，與南宣城大部分女子全然不同的優(yōu)雅、干練與隱隱的神秘，連宋曉芳亦無此獨特氣質(zhì)。

　　葉子暉心中竟掀起陣陣波瀾，這種心境，是他從未有過的。

　　胡一峰在旁看了，心下不禁冷笑。龍萬里果然是個老滑頭，借著這場宴會，將五姑娘退推出臺面，又與宋家的錢莊拉上了關(guān)系，卻令漕幫尷尬在其中。

　　他咳嗽了一聲，仿若無事般問道，

　　“宋老板與五姑娘的香粉之約可以私下再談。但兩位都分別是兩城的代表，這漕運的事兒是否該有個說法？”

　　“那胡老板準備如何？”五姑娘輕微一笑。

　　“走我漕幫河海兩路，就得遵守我漕幫的規(guī)矩。還希望兩城的商派之首主持大局！”

　　五姑娘遞了一支香煙給胡老板，自己也點燃一根，香煙霧色繚繞其身，婀娜身段撩撥著嫵媚的女人味，葉子暉這畫家遠遠望去，這五姑娘簡直如人間尤物。

　　五姑娘忽然聲音變得硬朗，帶著不容抗拒的霸氣，

　　“胡老板今日一宴，無非是想各大老板以你漕運為首，多供奉些銀兩。但洪青幫要照顧無淵城大小生意，相信錢莊也是如此。胡老板想一家獨大是斷不能行，但漕運擔著各城的流通，便讓各大老板退讓一步，以民生所需排個先后，適當加些銀錢。宋老板，您覺得如何？”

　　“以民為先，以商為重，五姑娘此言可行。”

　　宋禮仁點點頭。

　　胡一峰卻皺了皺眉，這樣看來，他想壟斷碼頭，主持各大商戶的生意，怕是行不通了。

　　五姑娘清楚胡一峰的心思，

　　“今后只要是與漕幫合作的貨，每個老板都必須遵守漕幫的規(guī)矩。除非你漕運的責任，否則我兩派商幫一定按照胡老板的要求配合。這樣胡老板總該沒意見了吧？”

　　宋禮仁也明白胡一峰此時想以漕幫控制兩城生意的野心，五姑娘以退為進，把胡一峰再次僵住，他順勢說道，

　　“錢莊與胡老板合作，隨時可提供錢莊的銀票。此時共渡難關(guān)，必然幾方攜手，也希望胡老板不要只想著你自己一家獨大，而是把漕運碼頭做成咱們這城與城之間的經(jīng)濟橋梁。”

　　胡一峰與胡秋玉對望一眼，深知只能權(quán)且答應(yīng)，再謀他法，

　　“既然說好了，那胡某再敬各位老板，希望大伙共度難關(guān)，共同發(fā)展！”

　　說著，大佬們又是一陣觥籌交錯。

　　散席后，眾人開始稀稀落落地離開。

　　宋曉芳出門看到葉子暉，悄聲道，

　　“子暉，你還沒走啊？快走吧，別回來我爹替葉叔叔責怪你?！?p>　　“好吧好吧！”葉子暉留戀地遠遠望著五姑娘的身影，悶悶不樂地離開了。

　　其他人也陸續(xù)離開了飯店。

　　到了飯店門口，芳兒忍不住拉住五姑娘問道，

　　“姐姐，你真的對各種香氣都能辨認？”

　　五姑娘笑著點點頭。

　　“真的？小時候除了我姐姐，還沒遇到過這樣的人呢！哪天你來教教我？”

　　芳兒天真地拉著她的手，一股親切的暖流卻觸動了五姑娘本已冰封的心。

　　她不由自主地微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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