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陽鎮(zhèn)的天越發(fā)的寒冷，早晨起來，就連路邊的小水溝水面上都結(jié)了層薄薄的冰，放在空氣中的手沒一會就被凍得通紅僵硬。

　　宋家廚房里宋媽媽哆嗦著身體，嘴里一邊“嘶嘶”地抽哈著氣洗菜，然后把過了三遍水的青菜裝在菜籃子里洗干凈的菜抖了下，讓剛洗好的青菜能瀝出更多的水，最后拿到廳外的檐下。

　　檐下放了個爐子，上面架著一口小鐵鍋，下班回來就給鍋里裝了水，水已經(jīng)燒開了，鍋里飄著切薄的豬肉片，此時已經(jīng)變白，宋媽媽把洗好的青菜倒進去，一旁坐著的宋爸爸拿鍋鏟把菜壓下去，宋媽媽把菜籃子放回廚房，火速出來蹲在爐子邊伸出手烤著，沒一會手上的水分就被烤出絲絲白氣。

　　太冷了！

　　冬天碰冷水太痛苦了！

　　看著妻子通紅的手宋爸爸忍不住心疼道：“不是給你燒了熱水嗎，怎么沒用來洗菜?！?p>　　“用了?！?p>　　老宋每天用個老舊已經(jīng)淘汰的高壓鍋燒好一鍋水等她下班回來洗菜，可這天氣太冷，燒好的熱水放著沒一會就涼了，而且還要兌冷水才夠用，那兌好的水也就勉強是溫的。

　　“那明天我來洗?！彼制げ谌夂竦臎]那么怕。

　　宋媽媽瞪他，“得了吧你，給我好好歇著去，等你好了以后天天讓你洗，見天地讓操心……”到最后變成了碎碎念。

　　宋爸爸訕訕的，自己也是一片好意，沒想到妻子的反應(yīng)這么大，不過他也知道妻子就是嘴兇內(nèi)心是在關(guān)心自己。

　　“老宋，好多年沒這么冷過了吧？天氣預(yù)報說是雨夾雪呢！”宋媽媽搓了搓手，想讓手快些暖起來，說話的時候一股白氣從嘴里冒出來，飄得老遠，一下就消散在空氣中。

　　“是啊?！彼伟职謸芘讼聽t灶里的木柴回道。從他記事起，這種凍到骨頭里的冷還是很小的時候了，這些年冬天都不怎么冷，整得身體都不耐寒了！想想以前也就一件秋衣跟薄外套就過完冬了。

　　“今天又降了兩度，別去了?！彼伟职謩竦?。

　　溫度高的時候降兩度感覺不明顯，但一到冬天，那兩度的差別能凍死人。

　　他想勸妻子暫時緩緩，等冬天過去后天暖了再去，別被凍傷了。

　　被丈夫提起擺攤的事宋媽媽就一陣情緒低落，本來以為多了個賺錢的路子，哪曉得今年的氣溫這么低，就連新聞都說幾十年一遇！

　　晚上的夜市只見擺攤不見來買東西的，這些天愣是一個水果都沒賣出去，果子還壞了些，本來就是薄利多銷，這樣下去這趟進貨的本錢都賺不回來，把她急得嘴里都冒了幾個泡，這一切宋爸爸都看在眼里，可是眼下這個情況自己卻幫不上忙。

　　“也不知道文文過年能不能回來？”

　　宋爸爸不愿看妻子這樣，想給她轉(zhuǎn)移注意力。

　　誰知提起女兒宋媽媽忍不住埋怨了起來，

　　“那丫頭心里現(xiàn)在還有這個家嗎？”

　　“你想多了，女兒心里要沒這個家她已經(jīng)跑出去了還管我們在家死活干嘛。”

　　理是這個理，但宋媽媽心里就是不得勁，現(xiàn)在廠里風(fēng)言風(fēng)語多了起來，不知道是哪個多嘴的開始傳她們家的事，說她賣女兒的，還是賣給了一個頭發(fā)稀疏能當(dāng)爺爺?shù)娜恕?p>　　越傳越離譜，天知道，她的心有多痛，恨不能把那些造謠的人都撕個遍。

　　這不這兩天她就跟廠里的幾個婦女干了起來。

　　前天去上廁所的時候遇到幾個長舌婦正在八卦她女兒的事。

　　這下好了，她正愁找不到在后背顛倒是非的人呢，這下可被她逮到了怒火一觸即發(fā)，一腳往廁所門踹去，已經(jīng)被蟲蛀爛的門不堪一擊掉了下來，砸得里面的人嗷嗷叫，大呼是誰干的?。?p>　　把門踹掉的宋媽媽一點也不解氣，一腳踏上倒在地上的門板進去，腐爛的門板咔嚓一聲她踩裂。糖廠的廁所只有門外一個木門，里面是一排的便池沒有隔間，因此她一眼就看到了正急忙扣褲眼的幾人。

　　門板不是實木，怒火中燒的她輕而易舉地舉起地上的門板重重砸了下去，本就開裂的門板又分裂出一部分滾進尿液中帶起一陣尿水濺到了一些人身上。

　　被濺到的人哇哇大叫起來，“你有病??！”

　　罵罵咧咧地拿著紙巾擦著被濺到衣服上的尿液。

　　這廁所年代久遠，廠里也不維修，里面坑位不多，有些人等不及直接在上面拉，在低矮處積累了一大潭的尿液，平日里每天都有清潔工清掃廁所沖洗，但這個月廠里說效益不好，清潔工被裁掉了，廁所隨緣偶爾被看不過眼的人打掃，但一般都是一周多打掃一次，尿液也漚了好一段時間，那酸爽可想而知了，幾人一邊擦一邊干嘔。

　　“你們才有病！背后造謠可真有你們的，也不怕天打雷劈！”

　　“你說誰造謠呢！又不是我們先起的頭！”

　　其中一個已經(jīng)擦完了身上被濺到的尿液，惡心地把紙巾丟在地上，惡狠狠地瞪著林杏芳，在她看來，被人潑尿等于霉運當(dāng)頭，晦氣！

　　“就是，也不知道是誰家一下子就能掏出幾十萬來，女兒去了大城市就是不一樣……”

　　這幾人都是另一個車間的，平時很少有交集，因為都不熟，說話自然也不會顧及。

　　“就是，事實還不讓人說。”

　　不能忍！

　　宋媽媽氣得不跟她們廢話直接上手。

　　幾人被廠長叫到辦公室教育、調(diào)解。

　　本來幾人都梗著脖子拒不認(rèn)錯，就連宋媽媽也是，明明是那幾人造謠在先憑什么要她道歉，她不服！

　　最后廠長直接下了通牒，不想干就去結(jié)工資走人，幾人就慌了，她們年紀(jì)大了出去也不好找工作，只能服從道歉，宋媽媽同樣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眼前的工作她丟不起。

　　盡管心中各種憤恨也不敢發(fā)泄出來，只能在心底把這幾人跟廠長都罵了個遍，罵這廠長是非不分。

　　這事宋媽媽沒敢跟丈夫說，丈夫這人心腸軟，知道了也是勸她忍讓隨便人家怎么說，可她的性子可忍不了這些，要不是為了工作她非得給那幾個長舌婦再扇幾個巴掌！

　　“過年讓她把那男的帶回來看看！”宋媽媽發(fā)狠地說。

　　“我上網(wǎng)查過了，那些經(jīng)紀(jì)公司管得都很嚴(yán)，文文可能回不來……”

　　“我不管，她過年不回來，以后就別認(rèn)我這個媽了！”

　　宋爸爸啞口，不知道妻子受什么刺激了，連重話都說出來了。

　　“別氣，現(xiàn)在離過年還有段時間，我會好好跟她說讓她帶人回來過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