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志一身輕松,緩緩信步走出“素問”,天色已見曛黃。
聽見身后傳來小琪輕輕地闔上玻璃門的鎖門聲音,余志的臉上的羞怯紅暈才慢慢退去。
不知為何,一回想整個下午,手機都不在身邊,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走向停車場。
他還不忘在心里自嘲自己就是不上繩套的驢子,不干活就渾身難受似的。
余志迅速找到車,坐進駕駛位,系好安全帶后,他費了一番周折,找到滑落在座位下面的手機,已經(jīng)沒有電量,處于被動關(guān)機狀態(tài)。
余志順手給它插上電源,旋即啟動了車子。
車子緩緩駛出地庫,他忍不住再回頭望一望這座充滿了客家文化氣息的建筑,這種久違的文化歸屬感似乎將他心中的陰霾驅(qū)散了不少。
余志本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客家男兒,少小離家來到這里。
從求學到工作至今,從意氣風發(fā)的白衣少年到如今漸近不惑之年,兩鬢己見零星白發(fā),他嘗過人間疾苦,但對感情中的橫生枝節(jié),人性中的波譎云詭,依舊未能參透。
余志收斂思緒,不免在心里自嘲,自己最近的情緒的確太焦慮了,尤其是回到家之后,空蕩蕩的家,妻子徹夜晚歸,女兒小學就被送進了國際寄宿學校,家里除了保姆,沒有人和他說話,如此總總讓他倍感焦慮和疲憊。
今天算是幸運,自己厚顏借得寶地,酣睡一覺,感覺身心都恢復了不少活力,難不成那把沙發(fā)椅有這什么特別的魅力?
竟然可以在夢境中將往事歷歷在目?
抑或是那個陌生的手,那溫暖的手心,讓自己可以完全放松下來?
那綿軟是手心是心理咨詢師的還是剛剛那位助理咨詢師小琪的呢?
這一切都不得而知!
余志緊握方向盤,留戀地環(huán)顧四周,就加速開往公司的方向。
來時還曾閑庭信步的路上,一邊走一邊觀賞的花境,此時此刻在夜市的撩撥下,猶似美人多了幾分柔媚和神秘。
周遭的古色古香的氛圍美感更似古代畫卷中,一位正等待閨閣中,身著傳統(tǒng)裙褂,默默等待被掀起蓋頭的新娘。
她含蓄而羞澀,還帶著一份期待,一份對美好生活無限的期許。
讓人眷戀的夜色漸行漸遠,余志一踩油門,駛?cè)胧袃?nèi)高速。
他點開收音機,想打發(fā)心中的寂寥,里面正在播放陳慧嫻的那首《人生何處不相逢》,歌詞和旋律都是余志再熟悉不過的部分。
聽著老歌,車廂里的氣氛安寧。他不由得再次想起之前的夢境,以及在夢中曾短暫出現(xiàn)過的聲音,它和母親年輕時幾乎一模一樣。
那個聲音的主人和那微熱的手心,會不是是自己原本要見的心理咨詢師呢?
余志還能清晰地記得她的名字,那是蠻特別又好識記的兩個字,不知道她的容顏、學識、談吐是不是和名字描述的一樣呢?
只怪自己今日一時未能自控,貪睡誤事無緣見到,想來著實有點遺憾,有幾分懊惱。
睡足一覺,余志的心情似乎被神奇地治愈了,可是下次見面,如果賀醫(yī)生也還記得今天自己唐突的行為,會不會尷尬?
余志有點不敢再想下去。
“隨風隨浪飄蕩…默默承受機遇?!?p> 偶爾再聽這首老歌,讓余志不覺唏噓。
初聞不識曲中意,再聞亦是曲中人。
余志看著右手無名指上的婚戒,夜色中折射著凄然寒光。
他的婚姻觸礁了,曾經(jīng)那么登對的璧人,如今已經(jīng)隱隱失色。
十多年前,余志年輕有為,被中天證券的陸敏達器重,將長女陸雅瞳許配給他。
二人如今結(jié)婚十年,育有一個7歲女兒。
他自成婚后,就作為陸家“入贅女婿”,他這十幾年,不管是中天證券還是陸家大大小小的事,都似打了雞血一樣,在商場戰(zhàn)斗和護佑陸家的一切。
可是前不久,就在他順利接管中天后,漸漸發(fā)現(xiàn)了妻子陸雅瞳的疑似不忠,雖是蛛絲馬跡,余志內(nèi)心沖突極大以至于工作也是力不從心。
這都源于前幾天他和妻子一起參加的一場普通的拍賣會,偶然間見到了他感到屈辱的一幕,讓他原本火熱的心如墜冰窟……
電話再次響起,岳母唐宛如打來切斷了余志起伏不定的心緒。
“小志,請你到慧心閣載我一程,今天司機有事不得空!”
不等余志發(fā)話,唐宛如再次補充道:
“對了,之前你的電話一直關(guān)機,我找不到你,就答給了雅瞳,你和她回個電話吧!”
自成婚以來,岳母一直視他為半子,總是親昵地喚他小志長小志短,某種意義上,岳母的噓寒問暖填補了余志年少喪母的童年情感缺失。
所以,他對岳母的要求從來都不曾拒絕半句。
“小志,你還好嗎?有在聽嗎?”
電話里的沉默讓唐宛如不由得提高了嗓門。
余志遲疑了幾秒,克制情緒回復了岳母,理由是外出單獨拜訪客戶,將手機落在車上。
他善意地撒謊,是怕老人家不能理解拜訪心理醫(yī)生是尋常事而已,決定下一個路口掉頭,去華僑城接上岳母,再回電給雅瞳。
他的內(nèi)心有一個聲音在充斥著!
“你逃避什么?逃避可以解決問題嗎?”
余志不是有意逃避,他捫心自問,生活經(jīng)驗的豐富讓他開始有點相信宿命。
冥冥中注定要遇到的糟心的人和事,都是跑不脫的。
只是他曾經(jīng)一直自詡為命運的幸運兒,那天看到妻子對一陌生男人那樣的眼神,就明白了自己終究是癡心錯付了。
一轉(zhuǎn)眼的功夫,余志已經(jīng)到了華僑城。
在“慧心閣”門前臨停下來,余志疾步走進去,迎面見到一起從診室里走出來的岳母和中醫(yī)家庭醫(yī)生慧心。
“小志,陪我回家小敘一番?”
唐宛如似乎早已洞若觀火,和顏悅色微笑試探。
慧心醫(yī)生之前早就在陸家老宅碰過幾次面,算不得生人,但也不是自己人。
余志在外人面前斷斷不會駁了丈母娘的顏面。
余志面露牽強,鼻翼微張,無可奈何,只得從慧心手上,接過岳母,攙扶著她,慢慢走在后排車座。
岳母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雅瞳那邊有狀況,還是還有什么讓自己始料未及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