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怎么了嗎？”
坐在亨特爾身側(cè)的姝汐扭頭看來。
亨特爾揉了揉眉心，“虛界力量似乎有些異動，但找不到根源?！?p> “說不定是暮光女巫在和魔咒女巫玩什么。”姝汐見亨特爾沒有大礙，便將目光重新投向他們眼前的星球。
是的，就是一個星球，他們可以隨意將視線投向這個星球的每一個角落。
但這顆星球只有無盡的荒野，土地像是遭受過火災，零星的枯樹詮釋著什么是世界的凋零。
這一幕很震撼人心，但也僅此而已，他們只能做一個旁觀者。
他們在荒野上只發(fā)現(xiàn)了一座城堡，當他們的視線穿透城堡后，看著那些不斷進食的人們，兩人對情況也有了大體的了解。
“嘿，先生快看！”
一直興沖沖“翻看”星球的姝汐興奮道，“這里有個和我長得很像的家伙！”
亨特爾掃了眼，平靜道：“那就是你?！?p> 姝汐一愣，將那個人影放大，仔細打量。
荒野上，一個身形幾近潰散的血紅色人影曲起雙腿，抱膝坐在地上，把頭埋在臂彎。
姝汐拒絕承認這個狼狽的家伙是自己，“先生都沒看到臉，怎么確定……”
突然，她說不下去了，因為那個血紅色的人影身邊打開一扇青銅大門，門里走出一個穿著白襯衣配棕馬甲的男人。
然后血紅身影抬起頭，那張有些模糊的臉，赫然是姝汐！
“先生……”
幾乎潰散的姝汐抬起頭，看著從青銅大門走出的亨特爾，眼眶不由涌出眼淚。
“抱歉，我需要一點時間來處理自己的問題?！?p> 亨特爾蹲下身，輕輕抱住姝汐，“很害怕嗎？”
“嗯……”
“不會再有這樣的情況發(fā)生了?！焙嗵貭柋疰?，把她放在青銅大門內(nèi)的房間。
夢魘少女看著似乎因疲憊而睡去的姝汐，不敢置信道：“為什么，她為什么會……這樣？”
“睡眠只是精神休息的展現(xiàn)形式?！焙嗵貭柭唤?jīng)心道，“她再怎么說也是神夢之靈?！?p> 夢魘少女忍不住道：“深層夢境能捏造出神靈？”
“不是捏造?！焙嗵貭柤m正道，“深層夢境能誕生精神類神靈很奇怪嗎？我一直覺得精神聚合體說不定真的同化了幾個神?！?p> 夢魘少女沒有回應這個話題，而是在亨特爾安頓好姝汐后，猶豫道：
“如果，我是說如果，真正的你坐視不理，該怎么辦？”
“雖然一直說‘人們總是認不清自己’，但相信我，我對自己很了解?！焙嗵貭栔匦逻~步走出青銅大門，“我不會讓一座城在自己眼前變成地獄?！?p> “那其他的……夢魘女巫呢？”夢魘少女問道，“她們現(xiàn)在在哪？為什么不直接出現(xiàn)？”
“很可惜，她們都消失了，如果你對她們產(chǎn)生了留戀，那我勸你現(xiàn)在就打消這種念頭?！焙嗵貭柭柫寺柤纾霸谖易屇銈?nèi)雺舻臅r候，真正的夢魘女巫就把其他的夢魘女巫人格全部驅(qū)散。
“換我也會這么做的，雖然更容易被精神聚合體影響，但總比把生命交給其他人要好?！?p> 夢魘少女張了張嘴，遲疑幾秒后低聲道：“我沒有問題了，你可以開始了?！?p> 站在門口的亨特爾回頭看了眼夢魘少女，卻什么都沒說。
他重新將視線投向灰蒙的天際，眼中的血色愈發(fā)濃郁，棕色的眼眸被染成了血紅。
這血色仿佛刺入灰暗世界的一把刀，鋒利的刀鋒撕開一成不變的色調(diào)，將四周染紅。
血紅以亨特爾為起點蔓延，被覆蓋的區(qū)域都呈現(xiàn)出虛界般的模樣。
“先生……”
看著星球上不斷擴展的紅斑，姝汐下意識看向亨特爾，卻看到亨特爾依舊平靜。
平靜，且沒有任何回應。
血色很快蔓延到黑色城堡，蹲在城堡大門口的一個居民留意到涌來的血色，一直未曾停下的進食行為竟出現(xiàn)了短暫的停滯。
呼——
仿佛有風刮過，又仿佛只是錯覺，停止進食的居民低頭看向手中猩紅發(fā)亮的團狀物，發(fā)紅的面部怔了怔，僵硬地張開嘴。
嘣！
幾乎能幻聽到最后一絲理智崩潰的聲音，居民原本僵硬緩慢抗拒的動作驟然加快，像是瘋狗一樣，肆意地啃食起來。
越來越多的居民加入了瘋狂進食的行列，他們大口地吞食，迫不及待往嘴里硬塞，甚至將嘴巴撕裂，也恍若未覺。
也有不少人直接抓起手邊的利器，狠狠在自己的腹部劃出猙獰的傷口，將“食物”一股腦塞進去。
一時間，城堡的縮小速度竟上升了數(shù)十倍！
雖說實際速度依舊緩慢，但相比之前，已經(jīng)是可怕的進步。
可這樣的進步，需要付出的代價卻大到難以承受——
整座亞里斯多都將因此走向毀滅。
“他闖禍了?！焙嗵貭栕⒁曋乔蛏先缥烈甙懵拥难t，“他不是我，虛界的力量只會連同他一起吞噬?！?p> “然后和這座城一起死去？”姝汐問道。
“不，精神聚合體在得到虛界的力量后，會脫離夢魘女巫的夢境，成為類似月亮的事物，上面住滿了瘋子和野獸。”亨特爾緩緩道，“只有夢魘女巫會死去?！?p> “那他為什么還要這么做？”姝汐很清楚無法掌握虛界力量的“亨特爾”，只會在第一時間被瘋狂浸染。
“為了讓我?guī)x開?！?p> 亨特爾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被自己要挾還真是難得的經(jīng)歷。
“姝汐，我需要見他一面。”
姝汐抿了下嘴唇，猶豫道：“先生需要我一起去嗎？”
“你在這里照顧好夢魘女巫。”亨特爾看了眼姝汐身旁的黑暗，“她的狀態(tài)很危險?！?p> 姝汐詫異了一瞬，快速環(huán)顧四周，“夢魘女巫？”
周圍是一片黑暗，沒有任何光源，能看見的只有他們兩個人和眼前的星球，而這三者都不是光源，也不存在光源。
“這片黑暗就是她。”亨特爾說道，“這里是她的夢境，也是她本人。”
什么樣的人夢境中會是一片漆黑？
但想到夢魘女巫將精神聚合體拖進自己夢境，再對比眼前的星球，不難得出結(jié)論。
但結(jié)論歸結(jié)論，姝汐之所以沒有朝這方面考慮就是因為她沒有感受到夢魘女巫的存在，沒有思維和意識波動，這黑暗仿佛死亡一般。
“她現(xiàn)在處于自我保護狀態(tài)，但一會就未必了?！焙嗵貭栆r衣的心口逐漸幽黑，“我很快回來?！?p> 咔——
心臟的幽黑驟然綻放，卻沒有涌出黑金，而是將亨特爾完全吸入其中，然后融入這片黑暗。
姝汐看著消失的亨特爾，不由憤憤哼哼兩聲。
很好，又是她完全不了解的能力。
天知道先生對于夢境的掌控到底是什么程度，她身為神夢之靈可是完全沒發(fā)覺這片黑暗的本質(zhì)！
與此同時，星球上血紅中心的人影也逐漸消失，出現(xiàn)在一個直徑數(shù)十米、半透明的膠狀空心球體內(nèi)部。
透過球體的膠狀表面，可以模糊看到下方的高樓大廈、縱橫交錯的道路和環(huán)繞高樓的浮空橋梁。
從那顆星球被帶到這里的復制體亨特爾雙眼猩紅，連同皮膚表面也染上了虛界的紅色。
他撐著地面站起身，一手揉著頭側(cè)，聲音帶著笑意道：“奇跡般的見面，不是嗎？”
真正的亨特爾站在不遠處，無聲注視著另一個自己。
在精神聚合體的判斷中，兩個亨特爾按理說應該是完全相同的。
“讓你把我?guī)С鰜硪膊皇俏野萃心銕兔?，所以謝謝的話就不說了。”
來自深層夢境的亨特爾微笑道，“但我答應帶那兩個小家伙出來……需不需要我提前道謝？”
亨特爾沉默片刻，心口的幽暗噴涌而出，構成一個小型漩渦。
很快，一臉驚訝迷茫的夢魘少女和夢魘女孩就從漩渦中墜落下來，“咚”地摔在膠狀球體的表面，然后彈了彈。
“好了，你們倆可以玩去了?！睆椭企w亨特爾拎著兩個女孩，作勢將她們丟出膠狀球體。
沒等夢魘少女拒絕，膠狀表面就露出一個缺口，當兩人通過缺口時，一個單薄的泡泡載著她們向地面落去。
夢魘女巫的夢境和精神聚合體化為的深層夢境已經(jīng)被瘋狂浸染，同源性會讓深層夢境降臨虛界，正如夢魘女巫其他人格一開始謀劃的。
而夢魘女巫主人格和夢魘少女也將由此突破世界的間隔見面，她們的情況需要她們自己來處理。
等夢魘少女和夢魘女孩離開，復制體亨特爾攤了攤手，“在交談或戰(zhàn)斗開始前，我想先確認一下你的想法：如果你發(fā)現(xiàn)自己只是復制品，你會怎么做？”
“獵巫?！焙嗵貭柶届o道。
復制體笑了笑，“這個答案不算意外，但我才是真正的你，那個還沒有受到女巫詛咒，一心只想成為獵巫人，來施展一直以來的努力成果的自大狂——
“渴望榮譽，使命感強烈，一腔熱血，如果沒有獵巫之心，這些還會如約而至嗎？”
亨特爾注視著眼眸鮮紅的復制體亨特爾，開口道：“精神聚合體沒辦法制造出獵巫之心，也無法制造女巫的詛咒……你認為你才是我？”
“不?！睆椭企w亨特爾垂眸笑了笑，“其實我和一開始的自己還是有區(qū)別的?！?p> “記憶?！焙嗵貭栒f道。
進入夢境的亨特爾被復制了除能力外的一切，可以說，眼前的復制體亨特爾是一個穿越到成為獵巫人之前的個體。
因為他沒有獵巫之心，沒有身負詛咒，沒有和外在危險建立聯(lián)系，他可以重新選擇自己的道路，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甚至可以代替亨特爾留在莉迪亞身邊，偶爾去獵巫公會訓練新人，過上亨特爾不曾想象過的生活。
“閑聊可以先放一放。”雙眸血紅的復制體亨特爾笑道，“你還沒告訴我，帶我出來，準備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