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焙嗵貭栂蛐【G道謝，然后輕聲道，“只要被注視，我的身體內部就會受到損傷?！?p> “因為視線？”莉迪亞對這個答案有些意外，但沒有停頓，立即錯開了看向亨特爾的目光。
“沒那么嚴重，我的自愈能力和受損傷程度基本持平。”亨特爾輕笑道，“這個詛咒不會傷害到外在，只要不剖開身體，在他人看來一切正常?！?p> “這，這是血女巫以前的經(jīng)歷？”莉迪亞十分清楚，如果沒有改變死亡詛咒，那女巫帶來的詛咒就是她們曾經(jīng)受到的痛苦。
就像災厄女巫被人們叫做災星，母親難產死亡，父親酗酒去世，兄長狩獵死亡，即使災禍與她無關，她還是被稱為災星。
每家每戶各種壞事都隨口安在她的頭上，他們覺得只是一句話，但卻傷害了災厄女巫的整個人生。
又像是死亡女巫渾渾噩噩宛如行尸、任人擺弄的那晚。
還有從小住在牛圈的奴隸、和牲畜無異、仿佛永遠不見天日的烈陽女巫。
又或者被瘟疫帶走一切、疾病纏身，直到成為女巫才找到解脫辦法的瘟疫女巫。
血女巫作為底層人家中的女兒，最大的惡就在于她水嫩的皮膚，她不像貝拉那樣有錢，換洗衣服都是包裹全身的布料。
在失去家里頂梁柱后，被紡織房管理人強迫為妓女的她最畏懼的就是各種視線。
無論是曾經(jīng)的熟人還是鄰家的男孩，又或者走在街道上還是躺在床上，站在眾人面前，那些視線仿佛一柄柄尖刀，刺爛她的血肉，扎痛她的心臟。
“好在我的心臟的是獵巫之心，這個詛咒也被削弱過，否則真有些不好辦?！?p> 亨特爾平靜闡述結束，在莉迪亞無奈的視線里放下袖子，“我出去一趟，晚飯前回來?！?p> 告別莉迪亞，亨特爾潛入陰影中，經(jīng)過斯卡羅塞城外的風窟，在這里找到了貝拉。
風窟外圍的風蝕巖支離破碎，被雷霆劈過留下的焦痕密密麻麻，方圓數(shù)百米都難以找到野獸。
穿著一身干練獵人服飾的貝拉漂浮在半空，身周環(huán)繞著電流，緩緩起伏旋轉。
“她很不錯呢?！?p> 耳邊傳來暮光女巫的聲音，知道她一直跟著自己的亨特爾并不意外，只是望著貝拉平靜道：
“外在危險中，有和宮殿有關的嗎？”
“嘻嘻，你求求我我就告訴你?！蹦汗馀捉器锏?。
亨特爾一臉平淡，“求求你告訴我。”
但這卻讓暮光女巫很不高興：“身為男人的骨氣呢？怎么能隨便求別人！”
亨特爾不再說話，他知道只要沉默片刻，暮光女巫自己就會把話題繼續(xù)下去。
果然，不出幾秒，暮光女巫笑瞇瞇道：“的確有，其實外在危險之間都存在一定聯(lián)系，你是怎么知道的？”
亨特爾回想著貝拉夢境中的那座雖然極遠，但依舊能感受到宏偉威嚴的宮殿，“有關宮殿的其他信息你知道嗎？”
“你好奇？”暮光女巫在空氣緩緩游動，“如果只是好奇，就沒必要了解，這些交給女巫來處理就好?！?p> “現(xiàn)在難道有女巫在處理？”
聽著亨特爾略帶質疑的聲音，暮光女巫微微揚起下巴，“當然有，我就在處理，還有墮落也在處理。”
“墮落女巫？她只通過月亮觸及虛界，了解不深……你幫她了？”
暮光女巫帶著回憶的姿態(tài)微笑道：“看著她一臉不服后輩的表情總是很愉悅?！?p> “你去找她，她沒動手？”亨特爾可是親眼目睹墮落女巫暴怒的樣子。
“沒事，按住她就好?！蹦汗馀纂S意道。
亨特爾想象了一下墮落女巫暴怒至極卻無能為力的樣子，微微搖頭，“所以她現(xiàn)在在虛界？”
“你想幫忙？”暮光女巫笑道，“你還是好好獵殺女巫吧，需要我提供合適的目標嗎？我看我就是標準黑女巫，你什么時候……對了！那顆蘋果你吃了嘛？”
“沒有?！焙嗵貭枏腻X袋里摸出鮮紅的蘋果，“想先找你確定效果和隱患?！?p> “隱患？”暮光女巫故作驚訝道，“你身上背著那么多詛咒，哪個詛咒不比這寶貝兒隱患來的大？”
見亨特爾沉默看著她，暮光女巫聳了聳肩，“我也沒吃過，這東西也是第一次嘗試，具體什么隱患只能猜測，但無非就是嗜殺渴血、放縱欲望、容易嚇到小姑娘。
“但獵人的本質，本來就是精明的野獸，這些代價對你來說完全可以接受吧？”
說完，暮光女巫突然意味深長瞇眼微笑道：“而且，你也許也能擁有自己的孩子，血脈的可控，不會將詛咒延續(xù)哦?！?p> 噗通！
戰(zhàn)斗之外，獵巫之心罕見出現(xiàn)了稍顯劇烈的跳動。
不得不說，這是亨特爾最渴望的，他雖然從來沒有表現(xiàn)過遺憾或者渴望，但他對于孩子總是抱有期待和幻想，更別提他喜歡小孩——
無論是在米索爾那個小村子，還是冰城城墻上的夢游，他一直都很喜歡小孩。
他從小接受的思想，讓他格外在意傳承，無論是知識技藝思想還是信仰使命責任等等，都需要下一代來延續(xù)。
可以是學生，也可以是其他獵巫人。
但人總想把自己的一切美好都留給自己的孩子，沒有比自己的孩子來接受這份傳承更好的選擇了——
前提是孩子愿意接受，至少亨特爾不打算讓自己可以擁有的孩子，像自己一樣從小接受獵巫人的思想，根本不會選擇其他道路。
倒不是說這種方式是錯誤的，但這種需要自我犧牲的職業(yè)，總要給下一代留下其他的選擇。
而刨除感性，只依靠理性來思考問題，亨特爾也會認為獵巫人需要后代，米索爾雖然沒有表現(xiàn)得多么強烈，但那種遺憾讓亨特爾“感同身受”。
暮光女巫了解亨特爾，這種了解不是長久相處帶來的默契，只是十分現(xiàn)實的巫術，但不管怎么樣，她清楚這才是讓亨特爾最心動的——即使他很難產生“心動”這種情緒。
事實也正是如此，亨特爾沒有再顧及，本來需要顧及的也不多。
但在咬下蘋果的最后一刻，亨特爾似乎不經(jīng)意掃了眼暮光女巫，然后沒有猶豫地大口咬下。
沒有飛濺的汁水，但入口卻滿是水嫩，這顆特殊的蘋果沒有果皮這種結構，它的果肉就是鮮血的顏色。
“亨特爾，希望你能喜歡，這猩紅的罪孽……”
耳邊回蕩著暮光女巫的呢喃，亨特爾神智一晃，回過神來，手里和嘴里早已沒有了蘋果。
這個發(fā)現(xiàn)不算讓人太驚訝，但亨特爾卻仿佛夢醒一般，思維豁然清晰。
他這才注意到，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他意識也在這黑暗開始不斷下沉，似乎墜入深淵。
與往常實力的提升不一樣，沒有疼痛，也沒有其他身體上的感覺。
這種狀況大約持續(xù)了十多分鐘，亨特爾看見了無邊黑暗中的一抹銀色。
隨著距離接近，亨特爾才清晰看到，那是一座恢宏的宮殿。
這讓亨特爾下意識想到了貝拉夢境深處那座宮殿。
沒來得及有更多的想法，亨特爾下沉的意識逐漸接近宮殿。
這個距離能依稀看到，在宮殿敞開的大門里，似乎有無數(shù)身影在行動。
亨特爾正想看的更清楚一些，意識便突然變得一片空白，緊接著陷入了昏迷。
當他再度蘇醒時，意識已經(jīng)回歸身體。
他正躺在一張床上，但這張床漂浮在高空，同樣漂浮的還有兩把椅子和一張桌子。
它們穩(wěn)穩(wěn)停在半空，似乎有無形的地板來保證平穩(wěn)提供支撐。
椅子上，暮光女巫左腿搭在右腿，帶著笑意注視著亨特爾。
在她身后，貝拉站在空氣中，臉色有些不自然地側著頭，似乎在望著遠處的風景。
貝拉的反應讓亨特爾有點莫名，他試著坐起身子，卻發(fā)現(xiàn)身體虛弱的厲害。
“感覺如何？”暮光女巫輕笑問道。
亨特爾抬頭看了眼昏黃的太陽，“很不好……”
暮光女巫微微一笑，“這個嘛，這是必要的，如果不讓你虛弱下來，你成為真正的野獸也不是不可能?！?p> “我昏迷了多久?！?p> 按照暮光女巫的話來推斷，他昏迷后很可能做了些不好的事，但只要昏迷時間不算太長，也許不會造成什么損失……
“差不多半個小時?！蹦汗馀酌佳蹚潖潱胺判?，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p> “你在逗小孩嗎。”亨特爾淡淡道。
“真的，不信你問貝拉?！?p> 暮光女巫說著看向貝拉，貝拉臉頰不自在顫動一下，“是的……沒有傷害到任何人，也沒有波及到城市……”
什么事可能波及到城市？
見她們言語含糊不清，亨特爾不再詢問，動作緩慢撩起蓋在身上的襯衣。
貝拉以為他是打算起身，剛打算扶他起來，卻發(fā)現(xiàn)襯衣撩起后投下的陰影一陣蠕動，亨特爾的身影緊跟著融入陰影，消失不見。
能把亨特爾從陰影中撈出來的暮光女巫無動于衷，當貝拉疑問的視線投來，她聳肩笑道：
“獵巫人虛弱狀態(tài)下遠離黑女巫，這不是理所應當?shù)膯?？?p> 說完，她站起身，踩在無形的地板上，微笑道：“繼續(xù)努力吧，爭取能在他獵巫時幫到他……畢竟你也不希望一直欠著別人吧？”
貝拉敏緊嘴唇，認真點頭，然后看向腳下的城市。
“原野新城？”
從陰影中走出，亨特爾閉眼感受了片刻，一場無形的夢境籠罩周圍數(shù)十米，夢境籠罩中的畫面盡數(shù)進入腦海。
這座城市似乎沒有管理者，也沒有女巫汲取痛苦，整座城無比和諧。
獵戶打獵，白女巫驅散土地詛咒，農民耕種，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
同時，這座城市異常干凈，即使是陰暗的小巷也有人固定時間打掃。
其他值得注意的，就是這座城市的建筑，聯(lián)排屋、工坊、公共建筑、塔樓……這些建筑的風格都很優(yōu)雅美觀，顏色沒有常見的棕色和土黃色……
再加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面容紅潤，完全是一座存在于幻想里的美好城市。
但亨特爾走遍世界，想要以后居住的城市卻是星使女巫管理的多羅邦，而不是這里。
當然，這個想法也是因為不知道女巫死后會帶來詛咒，現(xiàn)在這個想法早已被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