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百鬼夜行(二)
或許,
是方可表現(xiàn)得太過無害。
不是那種討好的乖巧伶俐,也不是有目的的套近乎市儈又功利。
臥底在身邊的人這些年江飛宇見過不少,
他參與過的臥底不知凡幾,
因此被殺的人往往表演痕跡明顯而缺乏對事業(yè)的熱情。
痕跡不明顯的人卻容易從各處露出馬腳來,
比如說吃飯時的小細節(jié),
比如說站臥行走的姿勢,
再比如說手上的槍繭,握槍的習(xí)慣。
最重要的一點,
千面玉狐三年前覺醒并注冊網(wǎng)警,經(jīng)過監(jiān)測他一切都符合新覺醒的各種特征。
兩者的超能力紋理相符,能確認兩者是同一個人。
全世界超能力覺醒的最小年齡是14歲,而現(xiàn)今方可的年齡是17歲。
最后,
方可的表現(xiàn)真實而又自然,
讓哪怕對他升起戒心的人都會下意識將他排除出危險人物的名單之中。
監(jiān)視?
他會不會是想多了?
江飛宇睡得很沉,
哪怕方可從里間出來他都沒有醒。
這不符合他的性格,卻很符合這些天來連軸轉(zhuǎn)后的生理規(guī)律。
超能力者也不是鐵打的,
就算身上超能力的儲備可以依靠外來手段補足,精神上的疲累總歸存在。
方可看看他,又看看光明正大從大門走出去的自己,
啞然失笑。
有些東西并不是你想直接下班回家休息,就能做到的。
江飛宇是老超警了,
自然很多東西都留了后手。
房間內(nèi)部是沒有什么東西,
但當(dāng)方可從房間里出去,門關(guān)上以后。
一個蚊子大小的小道具卻跟著他一路走進病區(qū)走到病房。
最后,
飛累了的“蚊子”,
甚至囂張的停在路過的人身上,把人當(dāng)坐騎使。
深夜,
諾大的病區(qū)只剩一個護士在那里替護士長寫著文書。
落筆沒幾分鐘忽然想到了什么,再一看鐘,原來是每一個小時查房的時間。
她從方可的身邊擦肩而過,卻并沒有意識到身邊多了一個人。
它一邊目送方可即將跟著實力低微的小護士進入病房,一邊給主人發(fā)出了警報。
但方可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江飛宇那邊怎么會那么容易感知到外界的反饋呢?
小東西雖然隱蔽,
可惜,
所有視線注目到方可的東西包括攝像頭他都會有所感知。
只聽“啪”的一聲輕響,
小護士帶著一只蚊子的尸體往外走,而方可則一路往前走進走廊最尾端的兩個病房。
王文凱的經(jīng)歷告訴他,擅自離開任務(wù)所在地是可行的。
但前提條件必定是你得把自己的任務(wù)做完。
關(guān)上門,
單人病房里,許多線路和儀器鏈接著的人狀態(tài)還算穩(wěn)定。
拿起床位的病例用手電筒一照自然就看到了對方的名字。
鄭端先?
方可記得這個名字,這也是他第一個來這間病房的原因。
二組的組長鄭端先是個看起來人畜無害,實際上人狠話不多的厲害角色。
全部的受害者他來的時候都做過治療了,唯有這位狠人的手臂離斷了又接。
腿也是如此,
方可之前看見鄭端先在幻境中犧牲一條腿救了隊友。
現(xiàn)實之中,
腿自然是她付出的代價之一。
好在療養(yǎng)院里什么都缺,治療系的醫(yī)生護士一抓一大把,
否則等人被他就回來,說不定一輩子就得當(dāng)人棍生活了。
此時此刻,
她躺在床上很安詳,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
但除此之外,同植物人沒有很大的區(qū)別。
一只手搭上了她的額頭,方可的意識進入了他的腦海之中。
病人安詳,那是因為他白天給所有人都做了個治標(biāo)不治本的事情。
把所有入侵的思想都做了一層厚厚包裹。
有些東西可以隔離,有些東西暫時麻痹。
而現(xiàn)在,
他要做的是把對方的意識從這個噩夢一樣的世界帶出來。
而不是讓意識覺得,外面雖然很恐怖,但是沒關(guān)系,我在睡覺暫時不用管外面的事情。
“一個個找你們還是太慢,干脆,一起吧?!?p> 方可居高臨下的望了一眼眼前虛無縹緲的幻術(shù)環(huán)境,
默默的念出兩個字——
“忘川?!?p> 話音落下,
一條半透明的看不見源頭,也看不見末尾的長河半虛半實從他的身后盤桓而出。
一個個白日里見過的身影依托鄭端先的這一頭鏈接從他的腦海逃向穿過銀行大廳的玻璃門。
往常,
這扇遙不可及的門無法碰觸,一旦觸及就直接向前走上一截。
鄭端先連同弟兄們都在門的后面苦苦支撐。
身后,
是從銀行金庫的保管箱里違規(guī)放置的灰黑色污染物。
眼前是唯一的生命通道,
你永遠無法推開它,
你永遠無法逃離這里。
然而下一刻,
有什么東西一下子沖了過來。
“是洪水?!”
“城市里哪里來的洪水?”
“滬??康氖呛#械卣鸬脑捑蜁l(fā)海嘯?!?p> 另一個受術(shù)法影響的人依照自己學(xué)過的常識說,
“現(xiàn)在怎么辦,任憑海嘯把咱們這里的玻璃門給砸了?”
實際上,
兩個人的討論并不能阻擋哪怕一刻洪水,
下一瞬,
不光虛掩的門被沖開了,
連他們自身都被沖走到了河里。
凌晨,
一睜眼,
床頭手表瞬移到手,
屏幕一亮,
12:43。
江飛宇猛然間從床上跳起來,沖向方可房間的時候。
就發(fā)現(xiàn)人去床空,而他預(yù)先留在門口的蚊子也沒有了動靜。
病區(qū),
徐姓小護士洗完手回來繼續(xù)巡房,剛進了房間沒幾秒又立刻從房里沖了出來。
值班醫(yī)生的休息室,有一個渾渾噩噩的腦袋從被窩里拽了出來。
“人醒來了?”
他一臉難以置信的望著眼前起碼有五年年資的護士,就好像她在講天方夜譚。
“昨天早上京城的專家會診過,下了最后通牒,不是說就算他出手治療都至少要昏迷三個多月嗎?”
“你說甄妍妍?”
“那不一樣?!?p> 徐護士說,
“她那算是會點超能力的腦科醫(yī)生,重點還是在醫(yī)學(xué)方面?!?p> “鄒姐說下午來了個幻術(shù)系超能力的學(xué)生。別看他年紀小,就一開始露的一手,全病區(qū)所有病人的束帶都不用再綁了。”
“幾個不是那時候一起送來的人,居然痊愈了?!?p> “病區(qū)里昨天連軸忙著出院消毒床鋪,你不知道?”
“我當(dāng)然知道,來了早了被抓了壯丁,七點干到十一點。”
“連交班都省了,就一句寬泛的話,我一萌新哪里敢問?
我說怎么病人一下子少那么多了呢?”
走廊最末的病房內(nèi),
只需一個瞬移江飛宇直接從床上站到了方可面前。
“你對她做了什么?”
冥王不是虛名,
方可了解超能力的世界少不得研究超警出警的機制。
也只有緊急事態(tài)才能讓言悉給自己打電話,而父親那里必定被劃歸到了緊急事態(tài)的地域之中。
上輩子父親死的早,沒能好好盡孝。
母親老邁,自己臥底又不能在身邊,有兒子簡直和沒有一樣。
穿到平行世界的自己身上,好不容易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緊急事態(tài)既然可能威脅到父親,
方可怎么可能再在這里留手?
江飛宇來的時候,忘川上的人影只剩了最后一個。
哪怕這最后一個,
在徹底遺忘了那時候經(jīng)歷的一切感覺之后也一只腳踏上了彼岸。
“那個…”
“在你質(zhì)問之前,麻煩把外褲和上衣穿上好嗎?”
“有什么關(guān)系,反正鄭隊處于昏迷狀態(tài),又不可能馬上醒?!?p> 話音剛落,
鄭端先睜開眼,
就看見——
赤果果著的白花花的雙大腿,
一條暗紅色不帶花紋的三角內(nèi)褲和男性的那個什么的曲線。
以及,
姿勢標(biāo)準的端著槍,
拿著終端機,
一臉警惕看著面前白大褂的…
“江隊長?”
大型社死現(xiàn)場——
江飛宇:!
方可:這不能怪我,我說了讓你把衣服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