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如煙斜臥在榻上,身上披著薄衣,闔眼裹著清香,一聲“端妃娘娘駕到。”門口簾子被掀開,有些雪隨著端妃的腳步被卷了進(jìn)來。
“早知我踏雪尋來,妹妹卻在這假寐,我就不來了?!倍隋凉忠恍Φ馈?p> 南宮如煙緩緩睜開了眼睛,陪笑道:“姐姐說的是哪里話?”她探頭看了看窗外道:“下雪了?”
“是的呢,”端妃笑著回道:“足足有幾尺深?!?p> 南宮如煙哦了一聲,眼睛低垂到她的身側(cè)道:“三皇子殿下可好些了?”
“哎,”端妃嘆了口氣道:“還是老毛病,最近又下著雪,找了些涼,怕是又要好好調(diào)理一番?!?p> 南宮如煙點頭道:“是得好好調(diào)理調(diào)理。”她沖著眉藿喊了一聲道:“嬤嬤,將我的雪堿拿來,給端妃娘娘帶回去?!?p> “這是何物?”端妃接過手中的瓷瓶,詫異的問道。
南宮如煙道:“姐姐只管用著便是,我還會害了姐姐不成?”
端妃笑道:“哪有這個理?”她拉過南宮如煙的手道:“既然選擇了妹妹,自然是相信妹妹的?!?p> 南宮如煙點了點,擺了擺手讓人都退下,端妃才道:“上次妹妹與哥哥談了些什么?”
南宮如煙道:“交代了瑣事,切記榮辱與共之類的?!?p> 端妃略微想了會,大概也有所了解。
南宮如煙笑道:“你爹爹他們最近很避諱,直到昨天你哥哥最近去了蜀地,將皇上這件事辦成了,皇上大喜,云家昨日封賞了來?!?p> 端妃也喜道:“真的?”
“真的,”南宮如煙點頭道:“昨日皇上跟我提了一下,今個前頭辦著群臣宴呢,大抵又是個醉霞凝面之夜了?!?p> 端妃道:“是啊,”感嘆一聲道:“本宮也好久沒看見父親了?!?p> 南宮如煙笑道:“今日不就是個機(jī)會,可一見。”
“妹妹不想家人?”端妃問。
想家人?父皇母妃早離世,如今那個高高在上遠(yuǎn)在南朝的哥哥還給她下著蠱,一心要她死,有何念想?“本宮覺著,無害則無敵?!?p> “你呀,”端妃笑,點了點她的額頭,“有什么話,要本宮捎給哥哥的嗎?”
“這事不急,蘇白今日在城外侯著呢。”南宮如煙道。
“何必如此麻煩?”
“做個兩手準(zhǔn)備,若是皇上不放行,咱們機(jī)會不得落空?”南宮如煙扣了一下桌面道:“今日宮中采辦,也是個機(jī)會,放他們出去逛逛也好?!?p> “他們?”端妃微微拔高音尾道:“文君也去了?”
“去了,”南宮如煙平淡道。
她是翊王的人,端妃心中盤算了一下,卻也沒有說,二人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都有些吃不準(zhǔn)對方的心思。
河岸
蘇白站在離河岸六尺寬的地方,看著平靜的江面,柳枝翩飛,飛雪飄然,有些涼意,可河邊有一個小孩一個人玩的很開心,她在河邊的在泥土堆插著不知道從哪找來的柳芽枝。
突然,小女孩呀的一聲,打斷了蘇白的思路,蘇白一驚,快步往那邊走去道:“怎么了?”
小女孩被他這聲音嚇了一跳,抬頭看了他一眼,大大的眼睛里氤氳著些許淚水,和小小的疑惑,她歪頭下一秒一笑,跑了過來,抱了一下蘇白的大腿,親昵的蹭了蹭他的褲腿,白色的錦緞上粘上了大小不一的泥點。
蘇白沒有怪她,一把把她顛抱起,到自己手臂上道:“小家伙?!?p> “翎將軍!”小女孩看見他驚喜甜甜的說:“沒想到,我還能看見翎將軍,”隨即扯著嗓子大喊道:“娘,娘……唔?!?p> 蘇白沖著她溫柔一笑道:“答應(yīng)哥哥不要叫好不好?”
小女孩怔怔的點了點頭,待蘇白放開手,小女孩順著他的手臂,蘇溜一聲跳了下去,昂著頭看他,漫天的雪吹在她的臉上,有些紅,粉撲撲的,可愛極了。她自豪地從脖子里掏出那塊玉佩道:“喏,你還記不記得?”
蘇白手中提著的那塊玉佩,瞳孔攸的一下徒然增大,數(shù)萬條記憶從他腦海中穿梭而過,卻又抓不真切,他的大腦有些暈厥,他伸出手,只覺得此刻天旋地轉(zhuǎn)。
他強(qiáng)穩(wěn)住心神,顫抖著問道:“你說我是誰?”
“翎陵,翎陵將軍,翎陵大將軍啊,南朝人人敬仰的大英雄?!毙∨阂蛔忠活D的說。
蘇白有些站不住了,索性坐在了河岸邊,小女孩也隨著他,坐在河岸邊,坐在他的身邊。
“哥哥?”糯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撩的蘇白心頭,波瀾四起。“你還記得魚兒嘛?”
蘇白想說他不記得,可又不想寒了她的心,道:“我記得,”
“我尚且忘不了,哥哥騎在馬頭,肆意風(fēng)發(fā),許多百姓都來接哥哥,那場面可真是恢弘極了。”
蘇白平靜,眼前仿佛顯現(xiàn)過千計卷平岡中瀟灑少年,笑容滿面,春風(fēng)十里馬蹄急,紅衣裹素含風(fēng)雨。
突然,耳邊響起了撻撻的的馬蹄聲,蘇白后頭望去,看見了身著紅衣和一身紫色貂裘的貴族策馬飛奔,正向一位女子直直沖去,而這女子正站在蘇白他們在的這條河的案板頭。
馬飛奔而來,女子雖是背對著他們,但單從那紫衣男子和紅衣男子的表情就能看出來,此刻女子是不急,急得倒是他們了。
二人快速勒馬,偏轉(zhuǎn)了馬頭,小女孩卻被嚇到了,手中的金雕玉佩咚的一聲落到了水里。
“呀!”小女孩驚訝之余帶了些哭腔,“它掉到水里去了,”
蘇白愣了片刻,撲通一聲跳進(jìn)河里,正值冬天,天氣寒冷,湖中雖然說還沒有正式結(jié)成冰塊,但那溫度也是極低的。
蘇白浮水,雙手撥水,在那澈藍(lán)的水中,浩瀚如明鏡,卻嗆著他眼睛睜不開,迷茫之中找準(zhǔn)了那玉佩的位置,一手撈了過來。
掌心中透露出涼薄的感覺,一股熟悉的感覺回竄他的心頭。
如煙,樺澈,樊凡,竹燕,千卿,墨痕,白鞍,錦書,蘇白……一幅幅一畫畫,在他腦中飛速竄過,最終定格在翎陵身上。
翎陵,蘇白,翎陵,蘇白……這兩個名字他自己喃喃地讀了兩遍。
攸的一聲,他浮出水面,雪似風(fēng)飛,他久不見笑容的臉上,此刻卻浮出了笑意。
大雪紛飛下,夕陽獨自留,河中雖冷,但比起行尸走肉來說,這種重拾了生命意義的感覺,似琉璃般綻放出異樣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