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遠(yuǎn)在隴西的將士們,都知道今日是燈愿節(jié),這一日,妃子們和皇上皆可出宮,由專人保護,子時之前回宮即可。
南宮如煙站在宮殿外,一覽外面的星光點點,好不漂亮,人來人往,有漏斷人未盡之感,燈火通明。
就和當(dāng)年上元節(jié),即使街上空無一人,但她還有她的言淵,還有她的知己墨痕,可現(xiàn)在,卻是無一人伴在她身邊了。
“娘娘?!表嵮﹩玖怂宦暋斑@么漂亮的燈火,難得出宮去,娘娘不去看看嘛?”
聽著她驚喜卻又帶著咋咋呼呼的聲音,著實讓南宮如煙煩心的挑了挑眉,“你想去嘛?”
“嗯,我還想我爹娘?!?p> 聽到這話,南宮如煙鼻頭一酸,瑚姍,若你在我身邊該也是這般咋咋呼呼了。
她被自己的想法弄笑了,她和奕煜遠(yuǎn)在隆鑫,怎么可能在這呢?
“好,那就去吧。”南宮如煙笑著點了點頭,卻轉(zhuǎn)身走回書桌,執(zhí)筆寫下了封信,交給了眉藿?!疤嫖医唤o孟梓,送到隆鑫去,交給瑚姍?!?p> “好?!泵嫁娇戳怂谎?,點了點頭?!安贿^娘娘還是謹(jǐn)慎些的好,婢子不喜動手?!?p> 南宮如煙微怔,點了點頭,轉(zhuǎn)頭看向韻雪道:“走吧!”
出了宮門,韻雪便走了,她一個人徘徊在街上,周遭的人很多,她卻置之不理,低著頭,似是無意欣賞這些漂亮的燈火。
她只知道,當(dāng)她踏上這條路的開始,她便不喜歡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太明太亮,會晃的心煩。
許是周遭過于擁擠,她被人推了一下,眼看著就要摔倒,突然一個帶著白色面具的人,一個桎梏反手拉住了她。
“姑娘,沒事吧?”他的眼神透過面具,眼中有萬海波瀾,星光點點,繁星似錦。
南宮如煙定睛看他,驚喜一笑道:“翎陵!”
面具男子一怔,隨即放開她,聲線低廉道:“鳳鸞公主,我不是翎陵!我,叫蘇白?!彪S即他扯下面具后的帶子,露出那五官端正,潔白似雪的臉龐,在燈火闌珊下,照的他的眸子熠熠生輝。
南宮如煙笑道:“好好好,你,叫蘇白,蘇白好了吧?”
蘇白反手仗劍,乖順的點了點頭,一襲白衣,漂染若矜,出塵化雪。
“皇貴妃娘娘,今日怎么出宮了?”蘇白問道。
“今日是燈愿節(jié)啊,所以出來了。”南宮如煙微微一笑道:“那,你怎么也出來了?姐姐沒有帶你去隴西嘛?”
蘇白微頓,知他說的姐姐是誰,接口道:“娘娘要我與李叔一同管家,我學(xué)的差不多,但似乎這些事情,我從小就耳熟能詳似的,并不見得有些什么。”
南宮如煙感慨道:“那是因為師傅教的文武之中,你向來是最刻苦的,而我卻是樣樣不精?!?p> 蘇白微微側(cè)眉,溫柔一笑道:“沒有啊,我看現(xiàn)在娘娘就好很多,前些日子的還聽聞,娘娘一舞雙絕呢?!彪S即他眉宇間染上了本該不屬于他的憂愁道:“不像我,連過往的記不起來的人,萬物精通,又能怎么樣?”
南宮如煙發(fā)自內(nèi)心,啟唇含笑道:“有些事,不記起來,未曾不是好事?!?p> 蘇白點了點頭道:“娘娘可有想去的地方,蘇白無事,可陪娘娘走著一遭?!?p> “想去的地方?”南宮如煙反復(fù)呢喃著他的這句話。
若說這天下真的有她想去的地方,那就是,他身邊??墒?,如今她為妃,他為臣,怎么,還回得去呢?
“那,陪我去一趟竹屋吧?!?p> 踏雪如山,小茶入腸,小閣一敘,紅妝如畫,下酒賜蠱,她的這份心思,這份算計,他可真完完全全受了個明白。
推開門,香氣依舊繚繞,紅色裝扮,依舊滿樓。
桌上合巹酒的杯子,酒壺和菜碟,琉璃嗜血,嫁衣如火斷天涯,床榻上喜被桂圓,床前輕紗曼緲,燈盞燭花。
蘇白眨了眨眼道:“這是,新婚之地?”
周遭一圈紅色,似與他白衣不符,庸俗之氣襯的他更為出塵。
“是啊?!蹦蠈m如煙點頭道:“我的洞房花燭夜?!?p> 蘇白心下疑惑,卻也沒有說,靜靜看著她一步步走過整個屋子,唯獨她矗立在了廚房門口。
廚房桌上有著散開著面粉,搟面杖沾著面粉定在中央。
那個少年,在廚房前認(rèn)真揉面的樣子,在一口大鍋前一展身手的樣子,在看見她喊了一聲,趕忙跑上前查看她傷口的樣子,一幕幕皆讓她心動。
“娘娘?”蘇白低低地喚了她一聲。
南宮如煙恍神,隨即略帶苦澀的笑了一聲,言辭卻帶了些哭腔“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蘇白剎那間有些束手無策,拍了拍她的肩道:“沒事沒事,都過去了,過去了?!?p> 南宮如煙略微躲開,壓下苦澀,聲音恢復(fù)如常道:“我沒事了,回去吧?!彪S即,她清澈回看了一眼蘇白道:“謝謝你還在我身邊?!?p> 蘇白微微頷首,隨她又走回宮門前,看見來接她的韻雪,轉(zhuǎn)身離開。
一道宮門前,又是一次分別。
她回宮的時候,燈依然亮著著,她穿梭回永巷,每隔一個小門,都排布著一個大大的水缸。這條漫長的巷子,多少人又埋葬在這里?
她抬頭望去,卻發(fā)現(xiàn)頂部有一風(fēng)露臺一個宮殿正對著這條巷子,可以完好的將這條巷子一覽無余。
那處,點著燈光,燈光下一襲明黃色的黃袍,束發(fā)迎風(fēng),眼眸似雄鷹,有一瞬沒一瞬的盯著這塊地方。
她微愣,韻雪卻拉了拉她道:“那是皇上?!?p> 南宮如煙點頭,示意她知道了,微俯身道:“臣妾參見皇上。”
聲音不大不小,讓頂處的那人,微微一怔,他的聲音,不怒自威道:“上來。”
南宮如煙覺得沒什么,卻讓身邊的韻雪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個地方,別說皇后,就連太后都不能去那個地方,如今娘娘去了,會不會是一種獲寵的表現(xiàn)呢?
想到這兒,她暗喜了一把,娘娘對她好,她自然也要全心全意的為娘娘謀劃對她好的事情。
她替南宮如煙披上黑雪色的披風(fēng)道:“娘娘,那婢女在殿外等你?!?p> 南宮如煙微微點了點頭,提著裙擺,一步一步的上了臺階,較長的披風(fēng)后擺鋪落在臺階上,落花灑落下來,迎著風(fēng)霜,還有些霧氣,夢幻似“闌干落花羅殿前”。
“皇上?!蹦蠈m如煙再次行了一個禮。
“回來了?”澧朝沒有接過話接著問。
“嗯,回來了?!蹦蠈m如煙回答道。
“這些日子,讓你輔助皇后管理六宮,勞煩你了?!?p> “臣妾不敢,這都是臣妾分內(nèi)之事?!蹦蠈m如煙依然蹲著,不卑不亢道。
澧朝低頭俯瞰了她一眼道:“起來吧,以后私下里不必向朕行如此虛禮?!?p> 南宮如煙沒有說話,左手搭在右手上邴指著。
澧朝牽過她的手,道:“你來看看,透過這條巷子,你看到了什么?”
南宮如煙望著她來時的路,道:“黑暗,凄清,沒有光亮。遠(yuǎn)遠(yuǎn)看不到頭。”
“是啊,朕的她,就死在這條巷子里?!闭f到這,他的神情落寞了下去,完全沒有了平日的凌厲和威懾,讓人看到的,只有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