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余慶】留余慶，留余慶，忽遇恩人；幸娘親，幸娘親，積得陰功。勸人生，濟(jì)困扶窮，休似俺那愛銀錢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減，上有蒼穹。

　　第51回：寧為玉碎真氣節(jié)，留得青山假仁義

　　我打開筆記本電腦，點(diǎn)擊寫作時經(jīng)常單曲循環(huán)的輕音樂《山野幽居》，準(zhǔn)備繼續(xù)寫小說。

　　不想被妻子的笑聲打斷了，笑完她自己說：“我居然有十個粉絲，才一天哎?！蔽覇査裁捶劢z，她把手機(jī)遞給我，手機(jī)上是她的一個自拍視頻，擠擠眼，努努嘴，只說了一句話：好無聊啊，誰帶我去兜兜風(fēng)？

　　我隨口開玩笑說，我?guī)闳グ?，妻子有些不滿：“你不是要寫你的小說嘛，你就一大忙人我還不知道?！?p>　　我發(fā)現(xiàn)妻子居然慢慢接受我寫小說這件事情了，就打算得寸進(jìn)尺，開工寫我的小說，妻子繼續(xù)點(diǎn)擊手機(jī)上的視頻，沒看我，一本正經(jīng)問我：“你知道現(xiàn)在什么最流行嗎？”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就說：“短視頻唄。”

　　妻子開始諷刺我：“知道你還寫，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南抖音北快手，中間夾個火山狗?，F(xiàn)在大江南北的人都在看短視頻，你寫那小說要成王大媽的裹腳布啦！”

　　我故意對著她嗅了嗅，說：“長是有點(diǎn)長，不過不臭就好。哦，現(xiàn)在女生都流行穿短到大腿的牛仔褲，原來是怕被人看成王大媽啊，稍微長一點(diǎn)的怕臭就故意給弄幾個洞，哈哈?！?p>　　妻子繼續(xù)點(diǎn)擊她手機(jī)上的快手視頻，我感覺有些自討沒趣了，就坐回筆記本電腦前來。

　　讀者諸君，我用章回體形式寫這個作品，因?yàn)槲蚁矚g那種說書人在上面說，聽書人在下面聽，聽完了還意猶未盡的感覺，滿懷期待的離開，多好。

　　不會都去看短視頻了吧，不管了，只要有一個人在看，咱們的故事就會繼續(xù)。

　　上回說劉殘夢成人之美撮合傅金陵和她妹妹殘荷的美事，自己卻在心上人和妹妹如膠似漆的時候，只身去殺谷壽夫想給金陵別動隊(duì)一個驚喜，卻不料人沒殺成，自己落入了殘荷養(yǎng)父伊藤的圈套中去。

　　這回，咱要說劉殘夢是如何落入伊藤老鬼的魔掌中的，且聽我細(xì)細(xì)道來。

　　這劉殘夢一讓如玉，因?yàn)槿缬駨拈L江里被救出卻無依無靠；二讓殘荷，因?yàn)闅埡墒亲约好妹眠€千里尋愛為傅金陵來到戰(zhàn)火紛飛的南京；這三呢，劉殘夢畢竟是共產(chǎn)黨，在國破家亡的時候，更堅定的信念是保家衛(wèi)國，而不是兒女私情，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只是，俗話說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沒想到這次遇到的敵人，竟是殘荷妹妹的養(yǎng)父、傅金陵在日本的恩師伊藤。

　　話還得從劉殘夢離開酒店開始說起，劉殘夢跟阿玉說上廁所，就在廁所里換上一套日本鬼子的軍服，下樓來。

　　她想要在街上遇見幾個鬼子，然后說有要事需見谷壽夫長官，想跟鬼子混進(jìn)谷壽夫的行營去。卻不料，今天鬼子變得乖了許多，居然不在街上來游蕩尋找花姑娘了。

　　走了好一會兒，才見街道邊有幾個鬼子，可是這幾個鬼子不是閑游散逛，居然拿著鐵鍬，在清理著街道上的碎磚爛瓦，有一個鬼子一屁股坐到一磚堆上，起不來了的樣子，另外一個鬼子過來拉他，他們說的居然是中國話，說得不順口但還是勉強(qiáng)說清楚了：“你的，趕快的起來，被伊藤將軍知道了，要扣你的軍餉，扣軍餉的干活！”

　　殘夢聽明白了，心里暗想：“這伊藤將軍是何許人也？居然讓這些無法無天的日本鬼子變得這么聽話?！钡珌聿患凹?xì)想，過去跟幾個清掃街道的鬼子打招呼，她先問的是自己心中的疑惑：“你們的，為什么的講中國話？我們大日本皇軍的干活。”

　　幾個鬼子都起了疑心，打量著面前的同伴，很奇怪“他”居然不知道伊藤將軍的命令，其中一個細(xì)心的鬼子看出前來的“同伴”是女的，就討好起來，他中國話已經(jīng)夠流暢，顯然下了些功夫：“你的不知道，伊藤將軍下了命令，要我們說中國話，說這樣才能建立*****圈。他還說，支那人的文化源遠(yuǎn)流長，要我們都學(xué)習(xí)支那文化?！闭f到這，他自己補(bǔ)充說，“在伊藤將軍面前，我們還不能說支那人是支那人，說要我們尊重中國人?！?p>　　殘夢聽著，越加覺得這些鬼子口中的伊藤將軍是個厲害角色，他居然能夠給日本鬼子下這樣的命令，可見他有多老謀深算。

　　殘夢還是不能細(xì)想，就跟剛才討好她的鬼子走近些，小聲問：“我要馬上見谷司令長官，我不知道他的第六師團(tuán)在哪里？”這鬼子聽了有些疑惑，但不知道面前這同伴的底細(xì)，也不好多打聽，就做了個順?biāo)饲?，透露說：“伊藤將軍召集長官們，在總統(tǒng)府的開會?！?p>　　殘夢聽了，給幾個鬼子敬了軍禮，打算先往總統(tǒng)府去，等見到谷壽夫本人再想辦法要他狗命。

　　說來也巧了，剛到總統(tǒng)府，就見一些長官從里面出來，三三兩兩的，但互相告別的時候都敬起了軍禮，殘夢看了暗暗慶幸自己剛才對那些鬼子“以禮相待”。

　　不遠(yuǎn)處，幾個長官同一個穿淡灰色西裝的老頭鞠躬，還說什么第六師團(tuán)，殘夢躲在暗處偷聽，判定這幾個軍官中有一個應(yīng)該就是谷壽夫了，就悄悄跟了上去。

　　殘夢心里想著：“穿西裝的就是伊藤將軍了吧，他看似很隨意，但是一句話都能夠讓所有人循規(guī)蹈矩，這樣的人真不是省油的燈，奇怪的是幾個軍官給穿西裝的老頭鞠躬了，但并不是彼此告別，而是結(jié)伴而行。殘夢感覺有這老頭在，殺谷壽夫會更加不容易，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現(xiàn)在回去也不是個事，要是讓傅金陵和殘荷他們知道自己是因?yàn)榭吹揭恍±项^才放棄殺谷壽夫，他們會看不起自己這個共產(chǎn)黨的。

　　到第六師團(tuán)的駐地，殘夢遠(yuǎn)遠(yuǎn)就能看見“大日本皇軍第六師團(tuán)司令部”幾個字，等穿西裝的人和幾個軍官進(jìn)去后，殘夢正了正衣冠，走到司令部門口。

　　這時她無意間往不遠(yuǎn)處看去，夕陽剛從一棵槐樹樹梢滑落下去，夕陽如血，這份熾熱在殘夢的內(nèi)心燃燒……

　　轉(zhuǎn)身，她仿佛不是在跟夕陽告別，而是跟身后的整個世界告別。

　　“站??！”一個站崗的鬼子吼住殘夢，劉殘夢給了他一個耳光，“八嘎”罵了聲，就理直氣壯往司令部走去，門口站崗的另一個鬼子直接不敢吭聲，被打的士兵摸著臉，心里卻放心了不少，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知道官越大的脾氣越大，只要是敢給他甩耳光的，一定是自己惹不起的角色。

　　進(jìn)了司令部，殘夢就四處尋找谷壽夫，準(zhǔn)備光明正大的見谷壽夫，等跟他套近乎，就有機(jī)會要他的狗命?？墒钦驹谝黄鹫f說笑笑的幾個軍官，殘夢還真看不出來誰是谷壽夫，她就喊了一聲：“谷司令！”

　　轉(zhuǎn)身過來的不止是“谷壽夫”，而是所有人，穿西裝的老頭手里端著一杯剛倒上的雞尾酒，他走路的時候，杯子里的酒居然波瀾不驚，上下打量殘夢，語氣很友善，但友善中有種讓人膽戰(zhàn)心驚的渾厚力：“谷壽夫司令已經(jīng)率領(lǐng)大名鼎鼎的第六師團(tuán)進(jìn)軍中國AH南部啦！你還不知道？”

　　殘夢暗暗吃驚，但只能鎮(zhèn)定自己：“AH？”

　　“你不會看到門前的‘大日本皇軍第六師團(tuán)司令部’幾個大字，就認(rèn)為他還留在南京吧？這樣驍勇善戰(zhàn)的將軍，居然被你們金陵別動隊(duì)嚇得請求離開南京，你說你們是不是有點(diǎn)叫人刮目相看了呢？劉殘夢同志?！崩项^說話的語氣不緊不慢，但讓劉殘夢驚出了冷汗，沒想到這老頭已經(jīng)知道了這么多。

　　老頭自個介紹自己，他喝一口雞尾酒，想潤潤嗓子，顯然是想要讓劉殘夢明白更多：“傅金陵跟你提起過嗎？他在日本陸軍士官學(xué)校的時候，我是他老師。還有黛子，你們現(xiàn)在喊她劉殘荷吧，殘荷和你是孿生姐妹，你算姐姐吧，璇子把殘荷帶到日本的時候，說過當(dāng)時你們母親先生了你，劉家很高興抱走了你，沒想又生了殘荷，璇子就把殘荷抱走了，你們的母親也許一直不知道她幫了我天大的忙，如果沒有她生下你們一對孿生姐妹，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精彩的故事。今天這一切，在二十年前見到殘荷得知她還有個姐姐在中國，我就想到了。在你們倆姐妹之間發(fā)揮重要作用的就是傅金陵，傅金陵從小天資聰穎，他父親傅大帥一心想送倆兒子到日本陸軍士官學(xué)校就讀，結(jié)果不出我所料。更妙的是，傅金陵從小跟你青梅竹馬，到陸軍士官學(xué)校見到殘荷等于見到了另一個你，這也難怪，你們一對孿生姐妹不僅外貌神似，很多舉止都相同得讓人嘆為觀止。這不，如果你要問傅金陵喜歡你們倆姐妹中的哪一個？他是沒有答案的，你是他的青梅竹馬，殘荷也可以說是他的一見鐘情。當(dāng)他不得不二選一的時候，悲歡離合就會不斷上演。我說得沒錯的話，你今天到這里來是想著殺谷壽夫的吧，你一定抱了殺身成仁的決心?？上Я耍上КF(xiàn)在你不能殺身，也不能成仁，你可不能這么輕易就犧牲，準(zhǔn)確說你不能壯烈殉國，這個故事不能沒有你，沒有了你故事就不那么悲壯了?！?p>　　伊藤說話還是慢條斯理，好像在說一個久遠(yuǎn)的故事，可是每當(dāng)他提到“故事”這個字眼，殘夢都覺得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這害怕仿佛是與生俱來的，感覺自己的每一個念想，每一步路都是別人先前的設(shè)計，棋子在棋盤上只能任人擺布，讓你過河你就只能過河，讓你丟車你就只能丟車。

　　伊藤不由搓了搓手掌，很是期待：“傅金陵是我最得意的門生，說他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一點(diǎn)不為過，所以我特別期待跟他在南京見面?！闭f完，他從胸間的衣袋里取出一支鋼筆，示意邊上的兩個士兵放松劉殘夢。

　　劉殘夢想掙脫，沒能如愿，只能聽伊藤繼續(xù)他的講述：“這鋼筆是華孚牌鋼筆，傅金陵哥哥用過，現(xiàn)在我要請你幫一個忙，給傅金陵寫一句話。你看如何？”

　　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就是對方對你客客氣氣，但是你被逼得喘不過氣來，還要讓你去做自己討厭至極的事情。

　　劉殘夢打定了主意，拿到鋼筆就將筆頭戳向自己的喉嚨，此時只要能成仁，就是對傅金陵最好的交待。

　　劉殘夢說話了，簡潔有力：“我要用紅墨水，這你可以答應(yīng)我吧？”伊藤想都沒想，就判斷出劉殘夢的想法：“紅墨水？對了，你們共產(chǎn)黨不是**嗎？果然不改一個共產(chǎn)黨的本色，我很欣賞你巾幗不讓須眉的氣節(jié)。我猜你拿到筆以后，會寫一句類似‘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詩來表明心志?！?p>　　劉殘夢從沒被人這么瓦解過，就說：“少廢話，愿不愿意拿筆來，拿紅墨水來，干脆點(diǎn)！”伊藤卻愿意說廢話，他是想瓦解面前這個女共黨的意志：“留取丹心，我倒希望你留住青山，你們中國文化博大精深，有的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有的人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想想，你的丹心最后會變成什么？歷史是由勝利書寫的，你能保證你的丹心最后能照耀歷史嗎？我也感覺共產(chǎn)黨在中國能夠掌權(quán)，問題是現(xiàn)在你孤身一人，誰也不知道你有一片丹心，以后的歷史書上提到1937年的南京，是一頁黑歷史，只有恥辱，沒有英雄，包括國民黨的南京保衛(wèi)戰(zhàn)，因?yàn)槟銈冎袊讼嘈懦赏鯏】?，敗筆是誰都不想提起的。我覺得，個人的幸福才最要緊，你可以跟傅金陵白頭到老，殘荷是我的養(yǎng)女，我不可能讓她一輩子呆在中國?！?p>　　劉殘夢感覺到自己內(nèi)心不知什么地方被擊中了，她怕自己突然會崩潰，就大聲說：“你要我寫些什么？我可以答應(yīng)你?！睔垑粝胍酝藶檫M(jìn)，把筆拿到手，伊藤微微笑著，走幾步過來，拔出筆蓋，在一張空白的紙上想要寫什么的樣子，又不寫，抬頭看劉殘夢，看了好一會兒，如有所悟，就問了個意味深長的問題：“如果人的生命就像這張白紙，你要在上面留下什么？”

　　伊藤設(shè)想著，說：“傅金陵想要在生命的白紙上寫一首詩，而且是一首精彩絕倫的詩，他本身就是一首詩。而你呢，你也是一首詩，我很好奇你會怎么對待你生命中的這一張白紙？”

　　劉殘夢抬起頭來，說：“為什么一定要在生命的白紙上留下什么呢？保持生命最初的模樣，不是更好嗎？”伊藤聽了有些感慨：“你說的這些讓我想到了你們中國的兩個哲學(xué)用語，大音希聲，大道至簡，最簡單的東西也最了不起，我相信這一點(diǎn)，這也是老子無為而治的高明之處，可以說無人能及，比孔子的仁義禮智信還要高一個境界?！?p>　　劉殘夢正好反唇相譏：“你算什么呢？你的棋盤上都是你的設(shè)計，你就是掌握整個棋盤的人，你很聰明，但是……你喜歡中國文化，我送你一句，叫聰明反被聰明誤！”

　　伊藤還承認(rèn)了，居然興奮起來：“你說的是《石頭記》，其實(shí)今天的一切都跟你家傳的那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有聯(lián)系，不是嗎？”說著，他手中的鋼筆在白紙上落下一句話：“金陵愛徒，你要書還是要人？”寫完不無得意：“我的愛徒，應(yīng)該還能辨認(rèn)為師的字跡?！?p>　　他這句話一落筆，筆就不會到劉殘夢手中，她想殺身成仁的念頭化為了泡影。

　　劉殘夢想激怒伊藤，叫到：“假仁假義，偽君子！有本事放開我，你們?nèi)毡救瞬皇侵v武士道精神嗎？有本事咱們決斗?！?p>　　伊藤笑著，先說好主意，接著：“決斗是好主意，要決斗，我要跟我的愛徒，但是要先征求他的意見。你呢？正好，殘荷是我的養(yǎng)女，她在日本長大，代表日本，你就代表中國，這想法怎么樣？”

　　“卑鄙！”劉殘夢見伊藤對付她始終游刃有余，只能把所有的憤怒集中到這兩個字上面，這時聽見伊藤吩咐說要好好招待她這個共產(chǎn)黨，說完，將紙條踹到大衣里，走了。

　　劉殘夢眼睜睜看著鬼子點(diǎn)頭哈腰的樣子，就知道伊藤是要把紙條送到傅金陵手上。這一下，殘夢給傅金陵和妹妹驚喜沒給成，還被伊藤當(dāng)成了人質(zhì)，他還突發(fā)奇想要決斗。

　　事到如今，本已經(jīng)勢單力薄的金陵別動隊(duì)迎來了更可怕的敵人，要書還是要人，這是傅金陵面臨的最難的抉擇。

　　預(yù)知傅金陵如何選擇，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