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是夜,韓青青還在熟睡中就聽到門外呼喚聲,她睜開眼睛聽得寒柳在外呼喚“小姐,小姐,陸宅起了火,姑爺還被困在里面?!?p> 韓青青愣了一瞬,強(qiáng)行冷靜下來穿上衣衫。
離得陸宅還有一條街的時(shí)候,就感受到了沖天火光照亮了小半個(gè)盛京,韓青青下了馬車在門口焦急拉住一人問“陸子白救出來了嗎?”
仆人搖搖頭又提著水沖入火海。
韓青青渾身發(fā)冷,抬腳就要向內(nèi)進(jìn),身側(cè)突然有人攥住她的手腕道“里面很危險(xiǎn),在外等著?!?p> 顧浪?韓青青揉揉眼睛瞧清果然是他。他滿臉余燼,衣擺被燒的破爛,向后推她的手的手背一片燙傷,紅腫不堪。
未等她開口,顧浪繼續(xù)隨著眾人去撲火。
春夜跑過來跪在韓青青面前重重磕頭“少夫人,求你救救少爺。”
“我怎么救?”
“這火……是少爺放的,”春夜哭的泣不成聲“無論奴婢如何勸說,少爺就是不肯從火場(chǎng)出來?!?p> 韓青青抬眸望向火場(chǎng)內(nèi),抬手制止春夜繼續(xù)說下去,她深吸一口氣,拿起水瓢將自己渾身上下澆的透徹,她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今日必要有個(gè)定論下來。
他們二人未來何去何從,今日便是結(jié)局。
若能活著回來,便和離。
若不能,便一起死在火場(chǎng)到此為止。
韓青青沖進(jìn)火場(chǎng),直奔春夜所說的位置,炙熱的溫度烤的她雙頰通紅。
一路跌跌拌拌她終于找到了陸子白,他正坐在院中,身后的書房正在焚燒坍塌,他的衣擺自然沒了大半。
陸子白的腳下不斷有火焰蔓延,直爬著他的椅子燎衣袖。
“陸子白!”韓青青喚他“我?guī)愠鋈?!?p> 他悠悠睜開眼眸,輕笑,她為什么還是來了?
他在為自己找一個(gè)她負(fù)他的理由,卻始終到這一刻都不能。
病弱的青年似死水般平靜“此生,來世,再不相見?!闭f罷手里陶罐倒出什么在身上,眨眼之間陸子白被火焰吞噬!
韓青青不顧后果伸出手想要將他拉出,手心被陸子白身上擴(kuò)大的火焰燙的刺痛。
顧浪尋到她,驚詫陸子白之舉之余立即攬過她的腰,不顧她開口先將她打暈扛在肩上帶出了火場(chǎng)。
顧浪將她帶到了摘星樓,陳定笙疑問“為何送至我這里?”
“他們剛從宮內(nèi)回來沒多久陸子白就自焚而亡,陸家人不會(huì)放過她,我不想讓她回陸家老宅?!鳖櫪藫?dān)憂道“讓我多陪她一刻也好?!?p> 陳定笙輕嘆“他竟……是真的選了這條路?!?p> “你說陸子白?”
“是,”陳定笙蹙眉“早年我曾欠了他一個(gè)人情,前幾日他曾找我卜了一卦。他問我,他的痛苦可有解?我道無解。他又問,與韓姑娘又何解?我道,至死方休?!?p> 所以,陸子白最終選擇了放手,也結(jié)束了他勉強(qiáng)每日的痛苦。
顧浪心里難受的緊。他不想陸子白死,也不想韓青青難過,可他并沒有救出陸子白。
顧浪來到韓青青床邊,他坐在地上背靠著床,靜靜等待韓青青醒來。
他不知待她醒來,他又該如何說?畢竟,他認(rèn)為她是那么喜歡陸子白。喜歡到,兩個(gè)人至死方休……
那他呢?顧浪仰著頭,他怎么覺得自己就算死也放不下呢?
顧浪情不自禁抬手,指尖即將觸碰到她臉頰時(shí)停頓在原地,眼見她眼角滑落淚水。
“醒了?”顧浪輕嘆猶豫了一瞬小心翼翼替她擦掉了眼淚。
她應(yīng)了聲,始終沒有睜開眼睛。
顧浪能言善道此刻也張不開嘴,他想了又想“要不要回滄州老家?”
韓青青緩緩睜開眼眸,痛哭出來,她哽咽的說不出話,連連點(diǎn)頭。
“我即將要去滄州養(yǎng)病,”他又解釋掩飾心意“此行我也想去祭拜青禹,可以同行?!?p> 不等陸府人反應(yīng)過來,顧浪收拾了東西就帶韓青青回滄州老家,對(duì)外打點(diǎn)好不讓任何人透露她曾出現(xiàn)在火場(chǎng),只當(dāng)她在大火前幾日就離開盛京。
可即便如此,饒是天下無不透風(fēng)的墻,陸家早早的派遣了人來堵著出城的路。
顧浪先得到消息,親自等門拜訪陸家。
朱妍青憔悴的不像話,花白著頭發(fā),雙目失神,嘴唇干裂,沒有絲毫精神。
早前聽聞朱妍青對(duì)陸子白并不算是善待,可這副模樣像是另有原因。
朱妍青與陸子白生母潁川荀氏為閨中密友,荀氏早亡,朱妍青為了摯友留下的唯一的兒子,這才嫁給了陸父??蛇@些緣由,無人知曉。
她一心為了陸子白,卻又是處處害了陸子白。
陸母坐在高位之上,暼了一眼顧浪“顧將軍來陸府是何事?”
“我受義兄韓氏青禹所托,此生要護(hù)得韓姑娘平安喜樂,”顧浪未等說完話,朱妍青猛然起身將茶盞摔到顧浪腳下聲嘶力竭“那誰來為我的子白償命!”
“陸公子是自戕,與韓姑娘無關(guān),這是我親眼所見……”
“可她總要負(fù)責(zé)!她不是韓姑娘,是陸府少夫人,死也要死在陸府!”朱妍青已然瘋癲。
仆人見著顧浪也不是善意模樣,匆匆去請(qǐng)陸父,陸父姍姍來遲,勉強(qiáng)與顧浪互相行禮。他吩咐著婢女將搖搖欲墜的朱妍青扶下去休息。
“陸大人,節(jié)哀?!鳖櫪说?。
陸父輕嘆“陸家遭此劫難,我就這一個(gè)兒子,夫人多有得罪,還望小將軍見諒?!?p> 顧浪搖頭“不是一個(gè),陸大人還有位流落在外的孩子,想來也已經(jīng)是弱冠之年……”他頓了頓“他此時(shí)在軍營(yíng)歷練,能力甚為卓越?!?p> 陸父沉默片刻道“顧將軍既已知曉,便也知道,他一介庶子,母親身份低賤,上不了臺(tái)面?!?p> “可您也只有他一個(gè)兒子,偌大的陸府不能給了旁系。我能幫您……既不能子憑母貴,為何不母憑子貴?”
陸父知道他沒那么好心,追問“你要什么。”
“放韓姑娘回故鄉(xiāng),”他抽出懷里陸子白留下的放妻書“這也是陸子白最后的遺愿?!?p> 顧浪策馬親自互送韓青青歸鄉(xiāng),歸鄉(xiāng)途中,途徑酒城,華府。
“姑娘,前面好生熱鬧,”寒柳躍躍欲試。
韓青青從馬車小窗望過去,大旗上扯著一個(gè)“酒”字。
此處為天下美酒之鄉(xiāng),那處店鋪又如此之大,想必是佳釀才引得如此多的人前去。
她再看去,高馬之上的顧浪直直盯著那處想著什么,落寞一笑了轉(zhuǎn)回身朗聲道“韓家姑娘,嘗嘗?”
韓青青點(diǎn)頭,也是心里好奇究竟是什么美酒引得這般盛況,于是也隨著他下了馬車。
美酒,不用金銀,三箭射中靶子紅心,便可免費(fèi)得美酒一盞。
顧浪躍下馬背,大步而至,長(zhǎng)臂大展,微揚(yáng)著頭扯起一邊嘴角,好個(gè)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模樣!他撥動(dòng)弓弦,一箭正中紅心,風(fēng)輕云淡。
“好!”眾人喝彩,韓青青也開心的踮起腳來。
顧浪偷瞄過一眼韓青青,心想必要讓她覺得自己是頂好的男兒郎。想到這他心怦怦跳的更快了,臉也不自覺紅了起來。
韓青青無意瞧見那店鋪二樓上,有位華服妙齡女子也偷偷瞧著顧浪,絞著手帕嬌羞不已……女子身邊有位男子,那男子看見顧浪的箭法激動(dòng)不已,躍躍欲試。
她收回目光,蹙眉,也沒了剛才的興致。待到顧浪第二箭正中紅心之后,她便想回到馬車之上。
顧浪剛注意到她欲離開,想著抓緊射完這兩箭帶著酒尋她,不知何人連射兩箭同樣正中紅心。
“青……”顧浪正喚她,那射箭男子自二層小樓躍下“兄臺(tái),最后一箭和我來比,贏了我才能得到最后一壇美人醉哦。”
顧浪見著韓青青停住腳步看向兩人,于是便應(yīng)了。
“誰先射中紅心,便算贏。”男人道。
二人都挽起弓,十分認(rèn)真,勢(shì)必都要贏下這一局。
韓青青也認(rèn)真瞧著,身邊看熱鬧的人七嘴八舌“那個(gè)外地人不知道,那可是華家的大公子,不僅釀的最好的酒,也是酒城箭術(shù)最好的男子!”
“是啊,華公子不會(huì)輸?shù)摹!?p> “顧浪會(huì)贏,”韓青青道,每一次都是,他從來不曾讓她賭輸過。
嘈雜人聲中,顧浪偏偏清晰聽得到她的聲音,那樣動(dòng)聽又讓人心動(dòng)。
二人比箭正欲送弓,聽得人群亂了起來“桿子倒了倒了!快躲開!”
韓青青抬頭望去,掛著酒旗的木桿栽倒直逼近她,她向后退了幾步閃躲,可身后人亂跑不由得她再躲去。
咚的一聲,木桿砸在地上濺起灰塵,韓青青毫發(fā)無損,只因顧浪將她護(hù)在懷里,緊緊擁著呼吸粗重,顧浪身體都在顫抖,雙手冰涼,擔(dān)憂韓青青嚇得他臉色蒼白。
韓青青愣神望著遠(yuǎn)處的箭靶紅心只有一箭,是那位華府大少爺?shù)摹?p> 她眼見著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之際,顧浪沒有絲毫猶豫扔下了弓箭,逆流而來,華府大公子滿臉驚詫。
二人相擁,呼吸心跳聲都清晰可聞。韓青青手足無措,仰起頭望向顧浪那張俊美的面容……周圍人吵吵鬧鬧,而姻緣就這樣無聲滋長(zhǎng)。
是心動(dòng),是再也抑制不住的燎原之火。
這一刻韓青青不得不承認(rèn),從一開始顧浪在她的世界里就是變數(shù),是最特殊的那一個(gè)。
一步一步,悄無聲息侵入,一舉一動(dòng)亂我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