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nèi)很安靜。
只有邰半山無法壓低的喘息聲,像一個破風(fēng)箱般,嗚嗚的響個不停。
長桌兩側(cè)的各位大人物,看了邰半山手機里那段視頻,又目睹了剛才燕云出手逼走鬼車鳥的一幕,心里震驚自不必說。而現(xiàn)下國主攤在椅上昏迷不醒,這才是最為緊要的事情。
“燕云,你剛才說國主的魂魄被那怪鳥拘走了?”
在座的都是大佬級別的人物,所以稱呼燕云都是以姓名直呼。
燕云倒也不在乎這些,點頭答道:“嗯。那鬼車妖鳥附身國主,發(fā)布了一系列荒唐的命令,現(xiàn)在我想務(wù)必得將命令收回。還有,一小時內(nèi),我要見到我的大弟子李秋蟬?!彼麤]有和這些大佬客套,相信有了這一次的事,這間屋子里的人都已經(jīng)看明了形勢,如果這種時候這群人還不能滿足自己這合理的要求的話,他想他也不必再和這群人共商后事了。
好在能進這間屋子的人,都不是簡單的角色。
一聽到燕云表態(tài)后,他們很快就喚來下屬,下達了收回此前命令、釋放李秋蟬的最新指令。
“鬼車妖鳥附身時間應(yīng)該不長,現(xiàn)在雖然拘走了國主的三魂七魄,但短時間內(nèi)不會有生命危險?!痹诟邔觽儌鬟_出了足夠的善意后,燕云才坐了下來,將目前局勢一一道明,“那只鬼車鳥,剛才被我種下了靈力印記,我可以感知到它的去向?!?p> 說到這里,燕云停了下來,等待著長桌兩側(cè)的這些大人物開口。
而邰半山,這時大概已經(jīng)累了,靠在椅子上一言不發(fā),只是聽著。他抬眼略微看了一眼燕云,就知道燕云心中已有打算。
是的,正如邰半山心中所想,燕云短時間內(nèi)先后遭遇了噬金獸、虛無吞靈獸和九頭鬼車鳥,這讓他迫切地想要加快自己的山人計劃的。以前他想的是只要得到驊夏層面的默認,他就可以緩緩圖之。但現(xiàn)在,他覺得繼續(xù)慢慢發(fā)展山人計劃,顯然已經(jīng)跟不上那暗處敵人的步伐了。所以,他決定就在今天,將山人計劃攤在桌面上來講,將山人計劃真正變成驊夏層面的戰(zhàn)略方針!
舉全國之力,才能最快地將山人計劃貫徹到底。
不得不說,山河令背后的組織雖然給他造成了一些麻煩,但同時也將真正的危機擺在了驊夏大佬們的面前,間接幫助了他將山人計劃提升一個層面。
“既然你能感知到那妖鳥的蹤跡,還不速速去收服妖鳥,救回國主魂魄!”
長桌旁,有人催促著。
但多數(shù)人還是沉默不語,低眉沉思。
這間屋內(nèi)的人,基本上都看過邰局上交的關(guān)于山人計劃的詳細資料,也都看過燕云用來說服邰局的全部材料。
他們此時,已經(jīng)完全相信了所謂的“修仙”一事。
只是,他們誰也沒有魄力站出來完全支持燕云……在他們眼里,能夠降服鬼車鳥的燕云,又何嘗不是另一只“鬼車鳥”?這也是他們并不反對紅池轟炸命令的一個重要原因。
“你們這群老頭子只會打啞謎,真夠累的?!?p> 良久的沉默之后,邰半山首先耐不住性子了,他用手中沾著鮮血的手槍敲了敲桌面,開門見山道,“干脆點,舉手表決,我代表安全局支持山人計劃上升到驊夏戰(zhàn)略層面。”
“國主他老人家昏迷不醒,我們無權(quán)做出這類重大決定?!庇腥诵÷暤目棺h道。
邰半山頓時就劈頭蓋臉地罵道:“我淦你大爺!別他媽什么都往國主身上推,驊夏是國主的,也是我們這些老骨頭的,更是千千萬萬普通民眾的?,F(xiàn)在燕云苦心籌謀,就為了增強我驊夏人民的自衛(wèi)能力,保衛(wèi)我們這顆美麗的藍色星球,你小子卻在這婆婆媽媽,信不信老子我一槍崩了你?!?p> “邰半山,注意你的身份!”有人沉著臉喝斥。
邰半山不屑哼道:“鬼門關(guān)老子今天都走了幾趟了,還注意什么身份?!?p> 大佬們也對邰半山的潑皮行徑無可奈何,但這么一鬧,他們也確實正式洽談了起來:“燕云,你的山人計劃可以上升到國家意識層面,我們可以全力支持。但是,你能保證你培養(yǎng)出來的,不會是你的私人武裝,而是絕對忠于驊夏的力量嗎?”
燕云答道:“我不能保證,也不會保證。如果你們連自己的人民是否會忠于自己的國家都不確定,那我想也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p> “可你這樣的力量,是能斷人生死的。人民想要活著,繼而違逆自己的信仰,這是完全可能的?!?p> 燕云忽然正色,一股莫名的威勢壓在了房間里每一個人身上:“是的,我能斷人生死。在座諸位,也同樣是人,我一念之間便可將你們從這個世上抹除。但我沒有,這就是我的誠意?!?p> 此話一出,大佬們頓時勃然大怒,但憤怒之后,他們卻發(fā)現(xiàn)燕云的話雖然狂妄忤逆,但句句在理。
燕云這樣的力量,堪稱神明,他完全可以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他可以憑自己的喜好建立新的國度,建立完全忠于他的國度。
但他并沒有這么做,這確實是很大的誠意。
盡管大佬們覺得這樣說真他娘的扯淡,但絕對的實力之下,再怎么扯淡那也是實情。
憤怒過后,是絕對的理智。
他們回想起了燕云從加入特安局的那一天起,直到現(xiàn)在坐在這張談判桌上的全部過往。
“我支持?!?p> “我也支持?!?p> “……”
大佬們陸續(xù)舉起了手,這場載入史冊的臨時談判,最終以全票通過的結(jié)果收尾。
……
……
第二天上午,燕云沒有回崇山。
李秋蟬已經(jīng)安全釋放,回到了紅池,將會組織紅池仙道進修班第一屆開班儀式。
各大官方電視臺和主流媒體,都派了記者趕赴巍巍大山中的紅池。民眾們守著電視和網(wǎng)絡(luò)直播,沒人知道昨天夜里發(fā)生的事,他們還在期待著山人計劃接下來會有何進展。同時,鐵路公司和建筑公司紛紛進駐崇山紅池,要在一年之內(nèi)將紅池變成一處正規(guī)的“仙道學(xué)府”,崇山高鐵站也將紅池站作為今年的規(guī)劃……
有了驊夏高層的支持,一切都加速走上了正軌。
而燕云沒有去理會這些,他相信李秋蟬能夠處理得很好。
他接下來所要面對的首要任務(wù),則是營救國主!
盡管九頭鬼車鳥拘走國主的魂魄不久,但三魂七魄多離體一天,就多一分兇險。他雖然能等,那群大佬們卻不敢再等下去!
所以,他承諾了兩日之后就啟程去追蹤鬼車,救回國主的魂魄。
在這之前,他先要組建一支隊伍,這次的任務(wù),他想帶著這支隊伍一同前去。
修煉固然重要,但實戰(zhàn)也不能少!秉著這樣的教學(xué)理念,他已經(jīng)從第一批紅池山人中挑選出了一個名單,這份名單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李秋蟬手里。
出發(fā)前的這兩天時間,他就是為了等待這支隊伍趕來京都的。
而等待的過程總是緩慢而無聊的,恰好,生科院關(guān)于那只噬金獸的研究好像有了些進展,他決定去看看。
上面的人知道后,特意和京都電視臺打了招呼,派來了馮冰冰和她的搭檔,與燕云一起前往生科院。
燕云不知道上面這是什么意思,但他也懶得理會,雖然馮冰冰這女人有時候很煩,但不招惹她就是了。
“這女人昨天才在紅池親身經(jīng)歷了一個大場面,今天又生龍活虎地出現(xiàn)在了京都,別的不說,精力旺盛是真的?!?p> 燕云瞟了一眼馮冰冰,心里暗自念叨了兩句后,就上了專程安排的車。
馮冰冰和她的攝像師搭檔也坐在了后排,并沒和燕云交流,大概是最近兩次的碰面都不怎么友好,所以一時間氛圍有些尷尬。但她還是在暗自打量著閉目養(yǎng)神的燕云,驊夏對于燕云的態(tài)度從昨晚到如今那簡直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變,這讓她對燕云與上面的人之間發(fā)生的事很好奇。
一路無話。
這輛有著特殊牌照的車,通過重重哨卡,最終停在了一棟稍顯老舊但卻守衛(wèi)森嚴的大樓前。
對著門口的崗哨出示了相關(guān)證件,崗哨相繼核過燕云和馮冰冰的身份后,將這二人放行進去。
輪到攝像師大哥時,崗哨也確認了攝像師的身份,但卻不允許攜帶攝像機進入。任何能夠錄制影像或者拍攝照片的設(shè)備,都被要求放在了外面的儲物柜。
做完這些后,攝像師大哥才被允許進入。
而至于司機,似乎并沒打算進去,他的職責(zé)只是開車接送而已。
三人和司機約定了返程的時間和上車地點后,就在專人的帶領(lǐng)下,走進了生科院大樓。
進到一樓,他們先被引到了一間更衣室,接下來他們要下到全封閉的地底空間,必須身穿隔離服。馮冰冰對這套流程很熟悉,想來沒少往這里跑過,畢竟身為京都電視臺的記者,在很多場合下還是擁有著不同常人的特權(quán)的。
燕云穿上隔離服后,除了覺得有些厚重外,并沒什么特殊的感覺。
諸事準備就緒,他們經(jīng)過一條特殊的通道,直接進入到了寬闊的電梯里面。
燕云看了一眼電梯按鈕,發(fā)現(xiàn)這座大樓地上僅僅只有九層,而地下卻足足有著三十層。
此時帶領(lǐng)他們的工作人員,則是直接按了“-30”的電梯。
燕云來這就一個目的,就是去看那只已經(jīng)被他活活打死的噬金獸。
這幢大樓里匯聚著整個驊夏國最為頂尖的生物科學(xué)專家,就連燕云此時也不禁有些好奇,不知道這些專家們能從那只外星生物身上研究出些什么。
電梯一路下行,很快就到達了這棟生科大樓的最深處。
梯門打開,燕云、馮冰冰、攝像師大哥走了出來,映入他們眼簾的,正是那只噬金獸。
整個生科樓地下的構(gòu)造,有點類似于驊夏國東南部的圍樓,建筑以環(huán)形圍繞,中間是一個半封閉的巨大天井。而那只死去的噬金獸,就安置在天井底部,它龐大的身軀能夠使得它死后也不會癱倒在地。
不過生科院的人還是用一條條碗口粗的鎖鏈,分別穿過它的背脊和四肢。
鎖鏈的另一端深深地嵌入到整座大樓的結(jié)構(gòu)之中,借此來維持著噬金獸立而不倒。
“真不知道,生科院這幫人當(dāng)初是怎么把這頭怪獸完好無損地運到這地底之下的?!?p> 馮冰冰仰視著那巨大的噬金獸尸體,只覺得一陣眩暈,從天井透進來的光線完全被這頭怪獸遮擋住了。只有四周樓體上打下的燈光束,能勉強提供一些照明。但即便有著幾十盞燈光照射著,依然無法將噬金獸的全貌全部呈現(xiàn)出來。
整個-30層再沒有別的房間,是一片極為開闊的地底廣場。
數(shù)以百計的工作人員,身穿隔離服在噬金獸的下方不斷穿梭,如同一群群螞蟻從大象腳下路過。
燕云還注意到,連同那些碗口粗細的鐵鏈一起插在噬金獸身體中的,還有密密麻麻的管線。他并沒有接觸過現(xiàn)代生物科學(xué),所以壓根不知道那些管線起著什么作用。
“燕云局辦,你好。我是生科院的焦東明,目前噬金獸的研究主要由我在負責(zé)?!?p> 正當(dāng)燕云和馮冰冰四下張望時,一個看上去大概在四五十左右的男人走了過來,指著后面的噬金獸,自我介紹道。
馮冰冰連忙打招呼道:“焦院長,你好,我是京都電視臺的馮冰冰,我們見過面的?!?p> “大記者,我記著呢?!苯箹|明并不如傳統(tǒng)的研究人員般不善言辭,反而言談舉止隨和而有度,“老周可跟我提過不少次你的名字?!?p> 馮冰冰笑著道:“不敢不敢,都是臺里領(lǐng)導(dǎo)栽培?!?p> 焦東明口中的老周,便是執(zhí)掌著京都電視臺的大人物,江湖人稱“天都臺長”。
一番寒暄后,燕云反倒被晾在了一邊。
馮冰冰眼力不錯,連忙給燕云引見:“這是焦院長,不單單噬金獸的研究項目,這整個生科院大大小小的事務(wù),可以說都是由焦院長負責(zé)?!?p> 聽馮冰冰這樣介紹,燕云才意識到眼前這個年紀并不老邁的男人,竟有著和他年齡并不相符的顯赫身份。
“這位是燕云,特安局的局辦,也是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山人計劃幕后領(lǐng)軍人。”
介紹了焦東明后,馮冰冰介紹了一下燕云,還特意強調(diào)了一下山人計劃。
焦東明順著馮冰冰的話,說道:“山人計劃,那可是個了不起的計劃!”
這下輪到馮冰冰傻眼了,她本以為像焦東明這一類人,可以說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現(xiàn)代科學(xué)。越是這樣的人,應(yīng)該越反感前靈源時代的修仙之說。可沒想到,焦東明一開口就盛贊山人計劃,這是馮冰冰沒想到的。而且她能看出,焦東明的稱贊并非隨口說說。
燕云也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我還以為,像你這樣的科學(xué)家,對待仙道會是嗤之以鼻的呢?!?p> 焦東明搖著頭,道:“何謂科學(xué),我們追求的是真理。存在,不一定是真理,但其中一定含著真理。就好比從萬江火車站拉回來的這頭怪獸,經(jīng)過我們院里徹夜不休地研究,就能從其身體中提取出完全不屬于藍星的元素,這對我們研究外星生物的進化和異域星球的生存環(huán)境,提供了很直接的證據(jù)。再者,我們還發(fā)現(xiàn),它生前的吞噬金屬的特殊能力,極有可能刻在它的基因上,如果能夠破解它的基因秘密,我想很有可能復(fù)制它的能力……”
一說起專業(yè)方面的事情來,焦東明就從一個八面玲瓏的院長,重新變回成了一個狂熱的生物科學(xué)研究者。
他帶著燕云、馮冰冰和攝像師大哥,不斷地走近那頭噬金獸,一邊走著,他還一邊滔滔不絕地介紹著目前生科院研究出來的成果。
馮冰冰在旁仔細聽著,心中已然驚駭莫名。
她能聽出,現(xiàn)在焦東明介紹的這些成果,絕大多數(shù)都還不能公布出去。
她心里也清楚,若是今天她單純以京都電視臺的記者身份過來,恐怕頂多是一兩個剛進生科院的實習(xí)研究員帶她草草逛一逛。
“燕云這人究竟干了什么?怎么一夜之間竟能從緝查司的嫌疑犯搖身一變,成了焦院長的座上賓?”
馮冰冰的心里直犯嘀咕。
燕云與驊夏高層的談判,短時間還不會這么快就傳到普通人耳中。
不過相信用不了多久,馮冰冰就能從高層針對山人計劃的一系列舉措中,看出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