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上古回憶之地神
招搖山內(nèi),大家都坐下來吃茶,認(rèn)真的聽著鎏影說著話。
“天神乾落排在八神之首,不僅是因為他實力超群出眾,靈力極強,僅在混沌帝君之下,更是因為他狠,狠的六親不認(rèn),殺伐決斷與深謀遠(yuǎn)慮,不過是手起刀落的事。
說他無情,可他亦重情重義,雖只臣服于帝君一人,但守護七神許久,視為親人,說他有情,可他殺過的人,手上沾的血數(shù)不勝數(shù),妖魔如何,仙神如何,他根本不放在眼里,根本不在乎所謂眾生的仁義。他是善與惡的神,不畏權(quán)利,不畏人心。
還有最重要的是,他可是眾神的門面擔(dān)當(dāng),那身材那樣貌,在上古貌絕無數(shù),可是絕世美人也不能與之相比,不過后來六界產(chǎn)出的美男子很多,譬如那若昭殿下和滄潯殿下還是能與他比個一二的?!?p> 滄潯嗆了嗆,憋的臉都通紅了。
他語氣不太好的開口:“這么說,他以前就是冠絕上古?”
鎏影認(rèn)真的點了點頭,并認(rèn)真的回答道:“是的,至少在您出世之前,據(jù)說,當(dāng)時唯有他能配得上混沌帝君,若不是穹廬烈火一戰(zhàn),帝君便會接受他的求親,與他成親呢?!?p> 滄潯從墟頂拿出他的劍,生生抵住鎏影的脖子,溫柔的笑了笑,并且看著鎏影說:“你再說一遍?”
大家忽然笑不出來了,都停住了手中動作,也不敢說話。
鎏影尷尬的笑了笑說:“神君饒命,帝君早已在人間成了您的妻子,是我嘴笨,不該提不相干的人,而且,說起容貌與神力,還是您好?!?p> 滄潯又笑了笑,把劍收起來,又坐下喝茶說:“算你識相。”
惜元和雪珂趕緊起身給滄潯倒茶,兩人嘴里滿是奉承的話。若昭和璃川望了望滄潯,對視一笑,不語。不遠(yuǎn)處的愿瑤放的風(fēng)箏斷了,正哭的撕心裂肺,但她的爹爹此時并沒有心情哄她。
天空忽然下花雨了,云霧翻涌,他看了看,是連澈回來了。
只是她身后跟著那乾落天神,讓他心情極不舒適。
連澈撲進他的懷里,像小孩子一樣亂蹭他的衣服,然后仰著頭看他,笑著說:“滄潯,你怎么了,誰惹你了,你的臉怎么那么臭?”
滄潯快速吻了吻她的唇,揚起嘴角,眼里盡是柔情,無視旁人。
“你回來了就好,青丘好玩嗎?”
連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她也坐下來吃了杯茶,隨后緩緩開口。
“那青丘帝君,知道我是混沌之后,雖與我是故交,但倒對我恭敬起來了,我有些不習(xí)慣。對了,他還提起了愿瑤和菀風(fēng)的事,雖然女兒還小,但若能從小培養(yǎng)感情,長大便情深意重,況且女婿樣子人品也好,也算知根知底,倒也不錯?!?p> 乾落嗆了嗆,臉黑了大半說:“帝尊,你何時有的女兒?!?p> 連澈一笑說:“這個說來話長。”
愿瑤此時哭鬧極為嚴(yán)重,跑過來一把抱住連澈說:“娘親,你快點給我變一個風(fēng)箏?!?p> 乾落天神的臉更黑了。
愿瑤望到隔壁有個很漂亮的美男子哥哥,有點面生,但心情愉悅了很多,又一把撲了上去抱著乾落說:“漂亮哥哥,你給我變個風(fēng)箏吧?!?p> 乾落愣了愣,望見那與混沌帝君極為相似的面容,心頭一酸,便徒手抓了一個風(fēng)箏放到小女孩手中,然后溫柔一笑說:“哥哥變的你可還喜歡?”
愿瑤點了點頭,開心的咯咯笑著。
滄潯抱起愿瑤說:“爹爹也給你變一個,好不好?”
愿瑤搖了搖頭說:“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這個漂亮哥哥的?!?p> 滄潯掐了一把她的臉,對著笑的前翻后仰的若昭夫婦說:“若昭,看你養(yǎng)的好女兒,我真是白生了這么個女兒。”
連澈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說:“是我生的女兒?!?p> 眾人笑的更是熱烈,目光流連于乾落與滄潯之間,真真是一副美好光景,且是千萬年難見的好風(fēng)景。
乾落望著他們,只覺得自己格格不入,他經(jīng)受不起這般溫存,他的記憶停留在上古時期,近五萬年來,也不過是無情清修,那些或是殺戮或是平靜的日子早已過去。
亂世中,他唯一的光,是混沌帝君,那時候他離她最近,而如今,混沌帝君身邊有很多人在守護她,他不再是離她最近的人。
“臣今日得以覺醒,多謝帝君恩澤,臣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療傷,不便打擾各位,在下告辭。”
是連澈也是混沌帝君,她站直了身子,朝他微微一笑,強大無比的帝尊氣場一瞬歸來,她點了點頭說:“去吧,有事跟吾說,莫要想太多了?!?p> 他向連澈行禮叩首,他望了望她幾乎沒有變化的臉,卻好像覺得什么都變了,他沉默不語,隨后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眾人望著眼前的混沌帝君,也是父神之女連澈,被這沉重的氣場震住了,沒有說話。滄潯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只覺得無邊落寞。
滄潯把八卦鏡打開,八神散落六界,八顆星主位置不明,但連澈對其感應(yīng)強烈,一眼便望見了所在之地。
連澈緩緩開口,提起塵封已久的往事,眼里動容,語氣也變得十分沉重。
鳴龍自她身上而出,化為白花,綻出微光,落入她的掌心。
“在遠(yuǎn)古以前,七界之中,混沌天地自然而生,靈力最為強大,便以混沌皓界為尊,本君那時候最早出生,為混沌帝君,在我之下,有八位神君為我所用,執(zhí)掌各方,以天地神為首,他們分別為乾落天神,鳴坤地神,巽夭風(fēng)神,玉坎水神,離愿火神,臨震雷神,鐘艮山神,還有澤宣醫(yī)神。
而此八神非天庭八神,他們的神力超群,位于六界之上,主載天地萬物、八卦之勢與陰陽五行。只是后來我的八位神君隕落,被褫奪神力后,由天庭接管各方天地。
我如今靈力不足,無法重建皓界,就算有你們,也不夠,唯有他們在,才能重建一方天地。唉,本君也未曾想到,殺我本就算了,他們竟還被六界那群老頑固盯上,生生被那些陰陽怪氣的仙魔正派用穹廬烈火打碎了靈魄,跌落凡塵,成了天庭稱霸六界的踏腳石,真是可笑。
事到如今,他們還想讓我繼承父神之位,為他們守護著所謂的眾生,殊不知,人心最為難測,你做什么,亦或不做什么,仍難免人心變化,當(dāng)年慘狀,是是非非,究竟要從何處論起對錯。”
她望著那鏡子,陷入了沉思,她施了法術(shù),將當(dāng)年之盛衰重現(xiàn)眼前。
滄潯震驚的望著顯出的場景。
遠(yuǎn)古時期,天地為混沌所掌,和平萬世。但是人界并不太平,只因千年前人類曾進犯妖界,將生長在人間的千萬弱小的妖靈盡數(shù)殺害?;煦绲劬煜轮迹旰笕碎g必得劫難。
劫難已至,那時人界戰(zhàn)爭連連,數(shù)年都是黃沙曝日,邊疆頻頻失守,各國之間搶掠殺奪,一時之間,人間成了鬼城,哀嚎漫天,百姓艱苦寸步難行,寒冬時節(jié)僅一件素衣裹身,寒潮的到來更是加重了流感蔓延,流感沒有被及時醫(yī)治,一瞬便成了殺人的瘟疫,可怖的是,數(shù)年的戰(zhàn)爭早已讓百姓顛沛流離,秋收冬藏也僅留下一點糧食,導(dǎo)致了饑荒,不過只過了一個冬日,活著的人便生生被餓死,病了的人更是等死,死了的人曝尸荒野,亂葬成崗,日復(fù)一日,人間凄慘不堪。殺伐決斷都不過是人欲念的一念之間,千萬人的欲念聚在一起變成了禍端,任再高明的皇帝主持大局,也拯救不了前人落下的頑劣病根。
鳴坤地神守護人界已久,心生不忍,欲求混沌之尊赦免人間千年前犯下的過錯,混沌帝君兩眼緊閉,緩緩落了一滴淚,她位于御座上,看似高高在上,卻最是寂寥又深情。
鳴坤一頭銀發(fā),眼神堅毅,像是一切都不能將他動搖。
“臣斗膽懇請帝君,讓臣入凡塵,臣自知這有悖自然天規(guī),但一切罪責(zé),臣都愿意受罰?!?p> 混沌帝君笑了,扶起了跪在地上很久的鳴坤地神,拂了拂他頭上的白花,將白花放于掌心。
她赤腳而行,徘徊此間,邊走邊說:“吾何時說不行了,這本就是天地間的災(zāi)禍,七界中,人界最為脆弱,面對天災(zāi)人禍,也最是無力,吾見此狀,也確然心生不忍,你出于善心,我怎會罰你,此次你下凡,定要留心,好好待人。去吧,有什么情況你再回來與我說便是,我定會助你?!?p> 鳴坤望了望與平日有所不同的帝君,陷入不語,他謝過混沌帝君,前往生死輪,由天神乾坤制好特別的命格,隨后只身入人間,化為嬰孩,重頭開始。
鳴坤地神降生的是不平凡的年代,人界國家正面臨改朝換代的危機中,是大將軍之后,且是最為寵愛的兒子林越,隨著他長大,及冠之年也將至,正是適合成家立業(yè)之時。
他與二王爺?shù)呐畠号R安郡主趙熙青梅竹馬私定終身,并承諾大業(yè)成后,與其結(jié)為夫妻。遂領(lǐng)御旨征戰(zhàn)沙場,一去便是三年。
黃沙漫漫之下,空山冷營最是無情,他常吹笛聲,穿透山河,思及故人。
那戰(zhàn)爭打得十分殘酷,一路陪他征戰(zhàn)的兄弟戰(zhàn)士們已經(jīng)死的十之七八,日復(fù)一日,他來不及悼念,卻又要面臨無數(shù)生命逝去。
最終,在護城河下,他終于將敵軍擊退,換來停戰(zhàn)結(jié)果,而與此同一天,宮里面內(nèi)戰(zhàn)未停,二王爺與病弱皇帝僵持不下,親王欲奪皇位,率兵逼宮,被他攔下,救駕御前。只見皇帝一旨令下,殺了二王爺及其親眷,不可有生留。
他惶恐至極,想要拒絕卻望見眼前病弱皇帝苦苦哀求的眼神,又想到天下家國難平,如今終得和平,不得已便答應(yīng)?;实鄣踔豢跉鈱懲赀z書,傳位于太子,隨后歸天。
新帝登基后,林越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二王爺全家殺了,在行刑前,他將趙熙偷偷藏起來,用其他尸體易容,對外作郡主假死之狀。
他將趙熙藏在府上,可未曾想,他登基第二天,趙熙便上吊自殺了,還留下一封遺書,提及殺親之仇,不共戴天,做不到與其廝守。
后來他被封為護國大將軍,因為愧疚,不愿接受功名,一生都在征戰(zhàn)沙場,從來沒有回到過朝廷。
最后一仗,他打得轟轟烈烈,死在沙場上,回歸天命。
這本是救濟人間的好事,但由于打破了天地天規(guī),皓界收到了各界遞來的信,大多是謾罵和指責(zé),其中人丁寥落的妖界更是氣憤不已,沖到皓界,說是要求一個說法。
可是,這也不是最為嚴(yán)重的,是那趙熙原是天族女子,是王母的唯一的女兒清延殿下,她本應(yīng)順利承應(yīng)天劫,歷劫完畢就回歸天庭,只因混沌帝君這一舉動,斷了那女子的后路。
她于人間自殺后,怨氣極重,無法回歸之余,還成了墮神,流連于鬼界,生出了心魔,心魔作祟,招引了天地怨氣,養(yǎng)出異類,禍害六界,成了一個活生生的引魔神,且在鬼界被任意宰割,處境艱難。
鳴坤地神前往鬼界請以贖罪,此后再沒有回來。
混沌帝君痛失愛臣,無奈也只能撫順六界人心,以各種聯(lián)姻或是求和條件請罪天庭,通通被拒絕。
天界與皓界大戰(zhàn),混沌帝君以一人之力,抵擋天界神仙,戰(zhàn)亂間,她神魔力量太過強大,失手滅了幾派天族,天族眾人非死即傷,雖然停戰(zhàn),可天族之人憤恨難平。
她主動飛往西方梵境佛界,請求佛祖降罪,請罰天劫。
佛祖念她不過是因慈悲赦免人界,以至于引發(fā)禍端,便讓她暫褪去仙骨神魄,在白澤蓮境中受百年天雷刑與火刑,不得外出,靜閉思過。這樣一來,任何人也不能再問責(zé)混沌神帝,這也算是佛祖對她的慈恩保護。
百年的痛比起孤寂的心倒不算什么,她每天自己恢復(fù)傷口,運功療傷,又去蓮池摘蓮,心平氣和的很,倒也算自在,她望著霧氣繚繞間,蓮香清徹靈臺,眼前再望不到戰(zhàn)爭,只留無限平靜。
和往常一樣,她都會在這療傷圣地睡上一覺,以便恢復(fù)自己的靈力。
天劫就要結(jié)束,她在蓮葉中恍惚睡著了,她做了一個夢,在夢里,她望見人間燈火闌珊,山海風(fēng)光;天庭的蟠桃樹開花了,離結(jié)果子的日子不遠(yuǎn)了;魔界開始種樹種田,不再有權(quán)利斗爭;鬼界的那位公主得到了釋然,回歸天命,遠(yuǎn)離怨氣,還嫁給了一個不錯的神君;冥帝生了個女兒,終于得償所愿;妖界生靈萬物重新生長,一代一代的傳承著新生命;神界的老頭子再也不只是談天論地,句句啰嗦,也給自己放了個假,下凡去經(jīng)歷凡塵;她還望見皓界里各山之景,臣民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七界歲月靜好,時間就如此流逝。
夢醒了,她以為天劫結(jié)束了。
可她沒有想到,她的劫難才剛剛開始,她出了佛宮,沒看到自家臣民,看到的反而是天大的穹廬烈火,還有困在其中的神臣,這時的她神魄與仙骨還沒全部歸體,根本承受不起這天地集聚的力量,她被六界眾人打得個措手不及,這一戰(zhàn),終究是她敗了。
萬物復(fù)蘇皆有來處,可衰敗也不過只是頃刻的事情。浩瀚的七極世界瞬間化為烏有,她看到云間濤濤螺旋的微光上流,王母手持一柱,她望不清那是什么,成千上萬的濃煙霧帶著血腥的紅剎那沖進她的雙眼,她如被烈焰灼傷,雙目失明,她聽見天地似有一聲吼叫的聲音,但那不是任何人發(fā)出的,而是合六界之力落下的穹廬烈火,穿透耳朵的爆破響起,一瞬冰火交加,一瞬喜悲同聚,她聞到了自己的血味,但更可怕的是,她持劍殺去,卻只覺得身體每個部分都在流失殆盡,是了,這群神仙正以她的雙殀之身祭天,拿她的每一塊血肉當(dāng)作穹廬烈火的容器,一同匯入眼前她看不見的深淵。
她尖叫,聲音在慢慢的減少,連她的喉頸都即將被燒得一干二凈。
她以為六界只是求一個說法,一個贖罪,她未曾想到,他們想要的竟然是她的所有,她堅不可摧的地位,她的力量,她的臣民,還有皓界。
而后,她陷入無盡沉睡之中,混沌從此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