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歸家
丹穴山還是那個丹穴山,少桑卻不再是從前那個少桑了。
從前,他心里雖有個小女孩,卻不知她在何處,這片金色梧桐因她,多了抹寂寥之色;而今,他心上之人就坐在他身旁,從此這片梧桐便被染成了絢麗溫暖之色。
“早聽聞丹穴山的梧桐盛景堪稱一絕,今日賞來,確是名不虛傳。”亦如與少桑同坐在桑殿的屋頂,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赤紅耀眼的梧桐,若是有陽光鋪撒在上面,定然甚是光彩奪目??粗矍斑@片盛景,亦如不禁感慨萬分。
亦如喜歡,少桑便高興,他看著遠(yuǎn)處笑了笑:“這里雖是屋頂,卻是賞梧桐最佳之地,丹穴山其他地方皆比不上此地?!边@可是他爬了那么多屋頂?shù)慕?jīng)驗之談,真真兒的錯不了。
“師弟兒時見著的風(fēng)景確是與我兒時看到的不同?!彼暧字畷r,愛看遠(yuǎn)處的群山,也愛看洶涌澎湃的大河,唯獨沒見過這漫山梧桐的風(fēng)景。
亦如低眸,眼底盡是落寞與羨慕。少桑看在眼里,展顏一笑:“師姐自小便喜歡看遠(yuǎn)處的山與波濤洶涌的大河,這些我早就知道了。以后呢,不管是高山還是大河,亦或是其他風(fēng)景,只要是師姐想看的,我都會陪著師姐一起看遍?!彼僖膊辉缸屗陋氁蝗肆恕?p> “師弟,我們何時去見你父君母后?”她與少桑至丹穴山乃是清晨,起先少桑只是說擔(dān)心她趕路疲憊,想著讓她好好歇息一會。所他說言,亦如早已休息妥當(dāng),如今這太陽都快日落西山了,少桑還未提見兩位長輩之事。亦如覺著有些奇怪,便隨口問了句。
聽了亦如的話,少桑拍了拍自己的頭,一副被人點醒的模樣:“瞧我這記性,此事早已安排妥當(dāng),是我的過錯,忘記告訴師姐了。我母后已在涅槃殿備好了晚宴,等會太陽下山了,我便帶著師姐去拜見父君母后?!?p> 與亦如想的有些不同,今晚她不僅要去拜見鳳君鳳后,還要同兩位長輩一起用膳。此次是她第一次與他父君母后見面,便要這般親近地坐在一起。只是想想此事,就覺著有些莫名的緊張。
“還要同鳳君鳳后一起用膳?”亦如驚訝地看著少桑,有些口不擇言呢。
見亦如有些不安,少桑伸手握住她的手,很是溫柔的言語:“師姐別擔(dān)心,萬事有我呢,況且我父君母后都是極好的人,待人也甚是和善。還有我兄長,性子溫和沉穩(wěn),從小就對我很好。師姐這般出色溫柔,他們看了,定會很喜歡師姐的?!迸映醮我娦膬x之人的家人,心里都會甚是緊張,此乃人之常情,又怎會因她是女君就改變了呢?
聽少桑這般說,亦如才微微放松了下來,想起一事,忍不住問:“師弟乃鳳凰一族二皇子,自是有位大皇子哥哥,以前沒聽師弟提起過此事,竟忘了師弟還有位兄長?!笔廊硕疾淮髳厶崞穑瑢ψ约簾o關(guān)緊要的人或事。少桑不是說他兄長自小就待他極好,那他為何不愿提起他?
亦如此言,問到了少桑心坎上,他看了看遠(yuǎn)方,淡然言語:“從小到大,兄長都待我很好,所以我一直都很敬重他。只是有時心里會有些心疼他,這便是我不愿提及他的緣由?!彼男珠L在年幼時,就失去了尋常孩子的歡樂。
“師弟為何會心疼他?”他乃鳳凰一族的長子,未來的鳳君,集萬千榮耀于一身,且自小有父君母后的疼愛。應(yīng)當(dāng)是讓人羨慕的,如何又會有讓人心疼之處呢?
亦如之問,少桑早已料到,他露出一個寡淡的笑,沉聲說:“因為他與師姐一樣,自小便將擔(dān)子放在了自己肩上?!?p> 說到此處,少桑停了片刻,而后才繼續(xù)言語:“兄長一出生,便被賦予了我鳳凰一族的所有希望。小時候,其他孩子在嬉笑玩耍時,兄長在奮力修習(xí);無論是何事,兄長都會做到盡善盡美;對待他人,兄長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有半點差池。在別人眼中,兄長許是十分出色,可在我看來,他卻失去了很多東西。”
少桑這位兄長的確與她很像,從未有一天是為自己而活的。上天既然讓你聰慧過人,自是也會讓你承擔(dān)更多。
看著遠(yuǎn)處的街上已陸續(xù)點上了星星點點的燈,少桑起身:“師姐,時辰也差不多了,隨我一起去見父君母后吧?!闭f完向亦如伸出手,目光很是期許的瞧著她。
亦如微笑著點了點頭,將手放在少桑手心,借著他的氣力站了起來。
少桑牽著亦如的手,拉著她從屋頂跳了下來。
“師姐可要進(jìn)屋梳妝,亦或是換身衣裳?”此刻少桑還是未放開亦如的手,她的手修長而溫暖,握在手心會讓人有種不舍之感。
經(jīng)少桑提起,亦如才想起此事,初次見少桑的父君母后,穿衣打扮自是要慎重些才行。畢竟與人相見,這第一眼還是很重要的。
亦如點了點頭,放開少桑的手,走進(jìn)屋換了身淺紅色衣裙,略微施了些淡妝,才出門隨少桑往涅槃殿去了。
許是這梧桐宮太大了,又或是這桑殿到涅槃殿太遠(yuǎn)了,二人走了許久都未走到。天已經(jīng)黑了,還好這宮燈早已點上,不然他二人還真要摸黑到涅槃殿了。
“師姐,走得可累了?”少桑側(cè)身看著亦如,溫聲言語。
這路雖有些遠(yuǎn),可怎么說她也是神仙,怎會覺著累呢。她朝他微微搖了搖頭,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見她搖頭,少桑笑了笑,再次言語:“涅槃宮就在前面,再走幾步就到了。”這桑殿可是少桑選的最合自己心意的極好之地,乃是離涅槃殿最遠(yuǎn)的殿。與鳳君鳳后離得遠(yuǎn)些,自是要自在些。
二人剛到殿門口,就見一墨色身影從對面走了過來。少桑一見到此人,便停了下來,等到來人走近后,才行了行禮,很是開心的說:“少桑見過兄長,多日未見,不知兄長可還好?”
見少桑行禮,亦如也跟著躬身行了一禮,而后才抬眼見著了少桑的兄長。
樣貌生得與少桑有三分相似,這周身的氣質(zhì)確是截然不同的,他比少桑更加沉靜,雙眸幽深,似是藏了許多秘密。
“有勞二弟記掛,我一切都好?!闭f完便瞧了眼亦如,而后微微躬身一拜:“子夜見過女君?!?p> 此事發(fā)生得太過突然,亦如實在是未料到子夜會向她行禮,她趕緊扶他起身:“神君萬萬不可行此大禮,我實在是愧不敢當(dāng)。神君乃少桑的兄長,便是我的兄長,本該是我向神君行禮,哪有神君向我行禮的道理?!币嗳缈傆X著子夜甚是熟悉,似是在哪里見過一般,但她細(xì)想了陣,又想不起究竟是在何處見過。
“女君來我丹穴,此乃我丹穴之幸,先不論二弟,于禮我也該與女君見禮?!弊右怪簧砟屡?,若是沒有宮燈照亮,整個人定然會被淹沒在這片黑夜里,但不論身處多么暗黑之地,他那雙眼總是明亮而深邃。
見亦如二人一直在此言說見禮之事,少桑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兄長與師姐就別客氣了,我們還是早些進(jìn)去吧,不然該讓父君母后久等了。”說完便微微側(cè)身,向子夜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子夜微微點了點頭,緩緩向殿內(nèi)走去。少桑隨其后,很是順手的牽過亦如的手,跟著進(jìn)了殿。
進(jìn)殿便能聞到一股甚是濃烈的梧桐清香,再看看這涅槃殿,不論是殿柱,還是一磚一瓦,亦或是殿內(nèi)所有物品,皆是用的上等梧桐木制成。如此看來,這“鳳凰非梧桐不棲“的傳言是真的。
三人已至殿前,少桑放開亦如的手,而后便帶著亦如,同子夜一起,向殿上行了一禮。
“子夜見過父君母后。”
“少桑見過父君母后?!?p> “亦如見過鳳君鳳后。”
頓時殿內(nèi)一片安靜,但只是片刻的功夫,很快就被一溫和的聲音打破了:“三個孩子一起來了,還真是巧啊,孩子們免禮,過來坐著用膳吧?!闭f話的是少桑的母后,聽聲音便知曉定是位慈愛的娘親。
得了母后的特赦令,少桑展顏一笑,拉著亦如便想坐到鳳后身邊去。
還未走到鳳后處,卻被另一個聲音制止了:“許久未見桑兒了,為父甚是想念,還請桑兒帶著如兒坐到為父身邊來?!?p> 他父君既已開口,少桑又如何能不坐到他父君身邊去呢,他心里微微嘆了口氣,拉著亦如轉(zhuǎn)身落座到鳳君身旁。
“如兒初次見我等,隨性些便好,萬萬不要拘束才是,以后便將丹穴當(dāng)自己家就成了?!兵P君瞧著亦如溫柔恬靜的模樣,心里甚是滿意。作為長輩,擔(dān)心她剛來丹穴會有所拘謹(jǐn),便有意安慰了幾句。
鳳君果然與少桑說的一般無二,甚是隨和,亦如向鳳君微微一笑,溫聲說:“如兒多謝鳳君記掛,初次拜見兩位長輩,略備薄禮,還請鳳君鳳后收下?!闭f完手中便多出了兩個錦盒,亦如起身,將一盒給鳳君,另一盒給了鳳后。
鳳君接過禮物,道了聲謝,拿到手便急著打開了,看到錦盒內(nèi)是何物后,鳳君高興得合不攏嘴:“如兒有心了,竟送了本君如此大禮?!闭f完便將錦盒合上,并即刻收入囊中,那神色似是不想讓他人知道錦盒內(nèi)是何物。
“鳳君喜歡便好?!币婙P君喜歡,亦如笑著言語了句。
鳳后將錦盒放在手邊,本不打算在桌上拆開的。見鳳君這般激動,她略微有些好奇,不知亦如會送她何物。她再次拿起錦盒,打開瞧了眼,也笑著點了點頭:“如兒送的血滴石,顏色純正無暇,還真是甚合我意?!毖问3S?,顏色如此純正的卻甚少,看來亦如準(zhǔn)備此禮,確是費了番心。
“知曉鳳后找血滴石甚久,亦如便托人找著這么一塊純色血滴石。因不知鳳后喜歡什么式樣的首飾,便未打磨此石,想著鳳后自己喜歡什么,便讓工匠做成什么便好?!贝耸H費了她一些功夫,如今見鳳后喜歡,亦如也甚是開心。
“如兒不僅修為出眾,還做事周到,本宮見了甚是喜歡。”見亦如溫柔恬靜,又端莊大方,鳳后是越看亦如越滿意。
“母后可知自己說漏了什么極為重要之事?”少桑拿起筷子,為鳳后夾了些菜放入碗中,夾完便滿臉笑意的瞧著鳳后。
聽少桑這般說,鳳后略微有些詫異,細(xì)細(xì)想了想自己方才之言,覺著自己并未說漏什么,忍不住問少桑:“母后實在想不出方才究竟說漏了什么,桑兒,還是你說說看吧?!睆男∩偕1銗蹞v蛋胡說,鳳后就想瞧瞧,今日他能說出個什么來。
鳳后話還未說完,少桑便搶先一步說了:“母后,師姐可不只是修為出眾,做事周到。在桑兒看來,師姐最出色便并不是這些,母后細(xì)細(xì)瞧瞧師姐的樣貌,是不是生得極好看?”
經(jīng)少桑提醒,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亦如身上,此刻被幾雙眼睛盯著,亦如還真有些不自在,她忍不住微微轉(zhuǎn)臉,一臉無可奈何的看著少桑。
見亦如有些不自在,少桑略微尷尬的干咳了兩聲:“大家快吃菜吧,不然菜該涼了?!闭f著就給亦如夾了一大碗菜,以此來為自己方才的失言賠罪。
鳳后拿起筷子,忍不住說了幾句:“桑兒說得還真是沒錯,如兒果然生得甚美。只是一瞥,或許并不能發(fā)現(xiàn)如兒的美,要細(xì)看方能見著如兒的精致容顏。”鳳后似是對美人頗有見地,連這贊美之言都說得甚是別致。
“還是桑兒有眼光……”之后的話便淹沒在了鳳君的吃飯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