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陌歸那邊的宮變還是有跡可循,滿城這邊卻是宮變驟然升起。
“父王怎么樣了?”滿城手持著寶劍,臉上全是血水,看樣子是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一場惡斗。
來接滿城的是上揚國君的貼身護衛(wèi),也是上揚王宮的禁衛(wèi)軍統(tǒng)領蕭中全。此刻聽見滿城問話他邊帶著滿城疾步走去謝王居住的寢殿清門殿邊回答滿城的問題:
“王上醒過來了,暫時無礙,只是要見太子殿下。”
滿城半月前回到上揚,國君確實如阮嬤嬤所言常年昏迷不醒,國中事務均由繼后之兄國舅文停打理。
也是運氣好,滿城來的那日恰逢國君蘇醒,要往祖廟祭祖,滿城收到阮嬤嬤的消息提前藏于祖廟,待只剩國君一人之時出來相見。
滿城本以為自己會被懷疑,豈料自家父王竟然看著自己老淚縱橫一絲懷疑抖沒有,說自己與母后年輕時像了七八成。
七天前父王強拖病體上朝,在國舅周云沒反應過來之際說是去臺山為先王后祈福的太子殿下謝北宸已經(jīng)回來,朝中事務從今往后由太子接手。
一番話打得王后周若一派措手不及卻無可指摘。
王上病重,太子代為理朝是理所當然的。
滿城,不對,是謝北宸。
謝北宸和和謝王是父子相逢了,王后卻是氣得夠嗆,在宮里砸了一套自己最愛的瓷碗用具,怒罵道:
“不是說謝北宸已經(jīng)死了嗎,這又是哪冒出來的?”
周云面上也是遍布陰翳,半晌才道:“只能是一不做二不休了,照我們對王上做的事,謝北宸不會放過我們的?!?p> 于是就有了今日的清門殿之變。
只是這萬萬不在謝北宸的預料之中的,他還以為自己且跟她們有得耗呢,誰知道周皇后他們竟然如此忍不住,眼見自己以太子之尊回來竟然趁著自己還不清楚一切的時候來個破釜沉舟。
真真是打自己一個措手不及。
謝北宸被蕭中全護著進了清門殿,謝王躺在床上,寬大的龍袍襯得他骨瘦如柴,一點也不像尊貴的君主,反倒是像營養(yǎng)不良的老者。
見謝北宸來了他渾濁的眼神中透出慈愛來。
“北宸?。 彼斐隹菔莸氖肿プ≈x北宸的手,外面廝殺聲不絕于耳,他卻偏偏能如此淡定,安慰謝北宸道:
“別怕,很快就好了?!?p> 謝北宸搖頭,他并不怕。
“真好,馬上所有的障礙父王都會為你清除了,你只用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上那個位置就好了?!彼菔莸氖謸崦x北宸的臉:
“這些年你受苦了?!?p> 謝北宸搖頭,“還好,我有阿姊護著?!?p> “阿姊是誰?”
“是我想護著的人。”說起姒陌歸謝北宸整個人都是溫柔的。
“那就護著一輩子吧?!敝x王拍了拍他的手,“記得將孤與你母后葬在一起?!?p> 謝北宸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想安慰他說沒事,一切會好的,可是他自己也明白,眼前的人是已經(jīng)油盡燈枯,撐不了多久了。
看出他的難過謝王反過來安慰他:“我這身子常年被下藥,能在有生之年等到你回來孤已經(jīng)很開心了,待為你掃清障礙之后孤就沒有什么可牽掛的了?!?p> 看他并不擔心的樣子謝北宸若有所思,“周后和國舅會反,父王早就料到了?”
謝王點了頭,“他們要權(quán),但是周若無子,本來孤活著就像死了一樣,她們倒是樂得有孤震著那班臣子,自己當個無冕之王,可是如今你回來了。”
像是摸不夠一般,謝王緊緊捏著他的手,“你回來了,他們再也當不了這個無冕之王了,自然會對你我父子二人下手,到時候在王室宗親過繼一個,勉強也能名正言順。”
“等著吧,孤早就讓蕭中全去調(diào)兵了,兵馬沒有蕭中全快,但是算算時間也該到了?!?p> 蕭中全點頭,“是該到了?!?p> 果然,片刻之后外面突然多了一陣驚呼,“不好,有援兵。”
那是叛賊的聲音。
謝王喘著氣,“蕭中全,以后太子就交給你了,你要護他一輩子,就如守護孤一般。”
蕭中全單膝跪地,手放在胸口位置,鄭重承諾道:“但凡有蕭中全一口氣在,定然讓殿下毫發(fā)無損?!?p> 一次性講了這許多話,謝王累了夠嗆,此刻就拉著謝北宸的手閉上了眼睛小憩。
許久,外面的廝殺聲終于停止了。
有人進來稟告:“周后于中宮服毒自殺,國舅也被斬殺了?!?p> 謝王深陷的眼眶里一對眼珠散發(fā)出驚人的光芒。
“蕭中全,剩下清算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把不老實的都一起清算掉吧?!?p> “是?!笔捴腥D(zhuǎn)身離去。
“我家北宸很快就能干干凈凈地坐上那個位子了?!敝x王感慨道,有一種多年心愿如愿以償?shù)慕饷摳小?p> 這一晚,上揚國都的哭喊聲就沒有停過,次日,斬首的共計三千六百四十三余人,均是和國舅勾結(jié)逼宮造反的。
史稱清門殿之變。
經(jīng)此一次,朝堂的官員空了大半,留下的都是老實的。
三日后太子下旨,破格舉辦科考求取人才。
三月后王崩于清門殿,太子即位,改年號北歸。
北歸五年,新王聯(lián)合姜禹與晉羽,率兵攻打商茲,恰逢商茲太后和王上內(nèi)訌,太后挾四歲的小皇子,欲廢王立新王,王揭穿此子非王室血脈。
加之姜禹長公主從中接應,商茲四面楚歌,最終戰(zhàn)敗。
同年,姜禹長公主姒陌歸嫁與上揚國君謝北宸,晉羽終反應過來自己孤立無援,退回晉羽,守城自居。
同年長公主懷孕。
北歸六年,長公主誕下一子,取名平安。
北歸十年,晉羽不敵,國破稱臣。
同年姜禹長公主之父主動投降稱臣,自此,上揚一統(tǒng)天下,國君改稱皇上。
新國初建總是一堆瑣事,謝北宸被纏了好久才得以脫身來趙姒陌歸。
如從前一般他將頭枕在姒陌歸膝蓋上,“總于用了十年的時間抱得美人歸了?!闭f著他將腦袋埋在姒陌歸腹部。
姒陌歸輕嗔著拍了拍他,“你給我起來,被平安看見成什么樣子?”
“他被乳母抱走了,不礙事?!?p> “哪來的十年?頂多六年,別說得你自己可憐兮兮的樣子。”姒陌歸白了他一眼,“當初本來在商茲都要大婚了,結(jié)果你竟然消失了,怪誰?”
“怪我,怪我?!敝x北宸連連認錯,“我不是一有空就給你寫信了嗎?”
“你若是敢不寫信你看我現(xiàn)在還理你不?!?p> 謝北宸緊緊抱著她,“是我的錯,本以為幾個月就可回去,誰知竟然五年了才能去把你救出來?!?p> “一個人在商茲五年,沒少吃苦吧?”
“沒?!彼@么一說姒陌歸反而不想訴苦了。
“曹太后就是想讓我的護衛(wèi)隊離開而已,只是趙明月跟她對著干呢,他們兩個互相牽制,我反而輕松?!?p> 見他還是失落,姒陌歸轉(zhuǎn)移話題道:“你知道為何當初你打進商茲太后下了一堆糊涂的旨意嗎?”
“不知道?!?p> “太后身邊的糯米你知道嗎?”
謝北宸搖頭,“不知?!?p> “她長期給太后聞一種易怒、易頭腦混亂的香,所以你才贏得如此輕松?!?p> “為何?”
姒陌歸嘆了口氣,都是造孽啊。
“她是宮里一位嬤嬤的侄女,我之前說有人在暗中看我,原來就是那位嬤嬤,那位嬤嬤就是墨貴妃的奶嬤嬤?!?p> “她說我和墨貴妃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原來墨貴妃竟然是我姑母。”
“什么?”謝北宸驚呼。
“我剛知道的時候反應也是如你一般。當年墨貴妃和母后兩人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家族敗落,一人被曹家抱養(yǎng),一人流落富貴人家為婢,被趙王看中進了宮當了貴妃。”
“母后離開商茲的那晚也是墨貴妃被冤去世的時候?!?p> “墨貴妃見到趙王的荷包認出那是家傳的繡藝,知道是王后繡的便以為曹太后是她親妹妹,為她做了許多事,后來發(fā)現(xiàn)不對卻被曹太后以告知親妹下落為由深夜約談?!?p> “誰知曹太后根本就是想要她的命,待我姑母如約而至,她竟然一把火將姑母燒死,還做出一副姑母夜半與人私會,讓趙王恨透了姑母?!?p> “所以糯米和那位嬤嬤是為你姑母報仇?”
姒陌歸點頭。
“陳生家人找到了嗎?”姒陌歸突然想起來這回事。
陳生竟然是姜禹的人,難怪當初那樣幫自己,如今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到家人。
“有眉目了,他已經(jīng)去找了?!?p> “對了,趙明月帶著魚兒去了江南,他讓我轉(zhuǎn)告你,他會照顧好魚兒?!?p> “其他人呢?”姒陌歸問,一起這么多年,還是有感情的,
“曹太后瘋了,曹禮信和三公主和離了,三公主跟著妹妹妹夫一起去了邊關,錢清流現(xiàn)在是我駐守邊關的大將。云小王爺和大王爺帶著曹太后和趙明清、明晉遠以及曹家人南遷到江南,說是要在那里定居?!?p> 姒陌歸愣愣,“或許她們會遇到趙明月和魚兒?!?p> 謝北城抱著她,“或許吧?!?p> 姒陌歸帶著兒子來行宮避暑,剛住了半個月就被謝北宸催著回去。
姒陌歸在車上昏昏欲睡,“回去就回去,怎么偏偏要這么早?折騰人?!?p> 迷糊中姒陌歸任由她們給自己化妝穿衣服,等頭上從天而降一張蓋頭遮住了視線她才感覺不對勁。
“冬舞,怎么回事?”
冬舞坐在她旁邊小聲安慰:“殿下別擔心,皇上要冊封您為皇后呢。”
“不是早就冊封了嗎?”
“是下了旨,可是皇上說沒有大婚不完整,所以特意要重新大婚一次?!?p> 心中慢慢涌上甜蜜。
姒陌歸緊緊捏著手,明明孩子都有了,可是為何這么緊張?
披紅的馬車行駛到宮門,瞧著那個頭戴十二冕旒的男子朝著自己伸出手,姒陌歸的心瞬間定了下來。
隔著蓋頭她將手遞給他。
此生得遇良人如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