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是火星，那是海王星，那是冥王星?？炜?，快看！那是黑洞！看！那是M78星云！”傻子躺在草地上，指著烏漆嘛黑的天空，對我高興地大嚷大叫。其他三人眼神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在天空中無處聚焦，但還是發(fā)出贊嘆的聲音。

　　我是又佩服他們，又對他們感覺到懊惱，又覺得可笑，又覺得落寞。

　　我站著挨個踢了他們一腳。他們停止了笑聲，傻子坐起身，拔了一根小草，用嘴叼著，平視著前方，“小鬼?！蹦懶」淼姆Q呼太難聽，他們也嫌三個字長，就簡稱我為“小鬼”。我雖然也表示抗議，但是，無效?！澳阌X得這樣帥嗎？”我看了看傻子，搖了搖頭。“你從什么時候開始不覺得這種樣子很帥？”“從出生?！鄙底有α诵?，吐掉嘴里草。虎子睡著了。廢物直勾勾盯著天空。啞巴低著頭，看著自己襠下的草地。傻子又開口，“很難在這沒有星星的星空下找到那些天體啊。于是，人只能想象。等到看到真正的星空之后，有的人失望，有的人驚呆。想象畢竟與現(xiàn)實出入很大。”我明白他的話，但是，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傻子突然問我，“你相信我嗎？”我仔細考慮了一下，沒有回答。傻子又說，“這么問吧。你會在我給你講完后，嘲笑我嗎？或者給我講大道理嗎？或者敷衍我？把我的故事當(dāng)作笑料同別人分享嗎？”我搖了搖頭。傻子的問題，我覺得都不是朋友所為，至少不應(yīng)該是我對待他的方式。傻子開心了，給我講了個很長的……額……小說？差不多就是類似的東西。

　　聽完后，我久久不能言語。是真？是假？有些合乎常理，有些超出想象。問題太多，一時不知先問哪個?！八裕闶钦f，這個世界其實沒有上億人，連幾十人都不到，其實就我們幾個？”“是活著的就我們幾個。”“你們還經(jīng)歷了板塊運動，火山爆發(fā)，冰河時代，甚至還爆發(fā)過大規(guī)模戰(zhàn)爭？”“最后一個說錯了，不是戰(zhàn)爭，那只能算是沖突?！薄斑€有人員傷亡？”“嗯。死的還不少?！薄斑€被幽禁過？”“嗯。”我有些懵，突然想起來一個人名，伊萬，“之前還有外國人？”“有。多了去了，什么卡西莫多，魯濱遜，什么坂田銀時，宇智波斑。亂七八糟，什么人都有。我那時還見過那個，叫……趙云，關(guān)羽，諸葛亮。對了！那時候還有家伙說自己是嬴政。哈哈哈！可有意思了！你是沒見過?。　鄙底有Φ们把龊蠛稀！澳撬麄儸F(xiàn)在在哪？”傻子停住了笑，神情有些落寞，指了指地，“都在下面了?！蔽乙哺杏X有些傷感，但還是接著問，“那伊萬是誰？我聽你說的，他出現(xiàn)次數(shù)不少啊?！鄙底优牧伺难澴樱酒鹕?，“他啊。瘋子一個?！彼蝗慌み^頭，問我，“你玩兒過紅警嗎？”紅警？那是什么？他見我滿臉疑惑，恍然大悟后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嘀咕著什么，然后才對我說，“沒事，沒事。瘋子伊萬。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冒出來的。這家伙可干過了不得的事，抱著炸藥包，把石門炸碎了，自己也被炸死了?！甭犐底拥恼Z氣，令我對伊萬肅然起敬。“但是，就由于他把門炸碎了，這下亂了套了，大家打得呦，嘁，那叫一個慘。”我對伊萬好感有些降低?！暗?，這家伙是真不怕死啊，后來，又出現(xiàn)了，又抱著炸藥去炸門，幸虧被我攔住了，被虎子給亂拳揍死了?！蔽业暮酶小鹊?，伊萬又去炸門？他不是死了嗎？“后來啊，又來炸門……”“等等，等等。這伊萬，是神仙吧。還能復(fù)活！”傻子一笑，“一個人的精神、思想、知識會被炸死嗎？”我這才明白，原來不是同一個人啊。嗯？不對?！澳銊偛耪f活著的就我們幾個。那誰繼承了伊萬的遺志呢？”傻子長吐一口氣，“自我毀滅也是一種途徑，也是一項不簡單的事業(yè)啊?！鄙底涌嘈Φ溃耙粋€人總會有自我毀滅的趨勢。前赴后繼，源源不斷。只能說，幸得有我們在。”我沉默了。瘋狂伊萬，有點刑天的意思。既讓人敬佩，又讓人厭煩，還令人恐懼。但是，傻子也無能為力阻止，那幸得有他們在的意思應(yīng)該是能保護那扇破石門吧。

　　“伊萬，只不過激進了一點?？傁肷嵘×x。還有更可怕的。”傻子看著我的眼睛。不知為何，我覺得他眼睛里既溫柔，又狠厲?！坝腥丝斓稓⑷耍徽Ｑ?。有人鈍刀殺人，還流淚?！鄙底友鎏靽@息，“唉……沒一個好東西，真是讓人操心。”廢物突然搭話，“不是沒一個好東西。是出去之前都是好東西，出去了，就變了?！被⒆硬恢裁磿r候醒了，睜著大眼睛，看著天空，不說話，但能看出來，他應(yīng)該也挺難受。我還想追問，啞巴拽了拽我衣袖。我止住了問。確實，在他人傷感時，還追著扒傷口，是不太合適。于是，我笑著說，“那，我請你們吃飯去吧！”虎子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走??！”廢物說，“你是沒吃過飯嗎？聽見飯就這么興奮?！鄙底有χf，“他是沒有錢，所以對不花錢的飯局特別積極。”“哈哈哈。”

　　我們吵吵鬧鬧走在黑夜中。黎明前，最黑暗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