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客棧之時,齊蚰早已入睡。
林清淵第一時間將藥材取出,用元精研磨成粉末,開始為自己敷藥,以繃帶替代樹藤,隨后倒頭就睡。
清晨一早。
幾人繼續(xù)上路,借助著一輛去鎏雨城的馬車,大半天時間,他們便回到了宗門。
腳下踩著熟悉的東籬,三人放下防備,這幾天來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總算得以放松。
不過,今日怎么不見有弟子出入宗門呢?
流云非覺得頗為奇怪,但見著林清淵二人已經(jīng)興致沖沖的踏上萬層古階,他也就沒多說什么。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嘛,更何況哪有到家不進(jìn)門的道理。
一行人直上幾千層,周邊卻是任何一位師兄師姐都不曾出現(xiàn),就連二人也發(fā)覺大不對勁。
除了風(fēng)聲外,周圍靜寂得可怕。
兩人面面相覷,開始緩下腳步,倒是一開始猶豫不決的流云非仍是大步流星的,他們也只好硬著頭皮上。
登靈臺。
這里身為坤元宗唯一能夠進(jìn)出的‘大門’,此時居然只剩下一個棋攤和一位掃地老人。
掃地聲與落棋聲充斥著整片登靈臺,顯得格外詭異。
棋攤上,持白子的是個精壯男子。
男子衣裳干練,身材魁梧,聲如洪鐘,落子有聲。
對面是個女子持黑棋。
女子容顏算不上漂亮,身材高挑,一襲寬松大衣,腰間束有一把青柄青鞘劍,頭上長發(fā)被隨意束起,儼然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下子也是隨意得很。
隨著三人走上登靈臺,本就劣勢的精壯男子氣急敗壞一巴掌拍在棋攤之上,將棋子震得散亂無章。
隨后站起身,郎聲道:“坤元宗不歡迎你們!給我滾下去!”
三人錯愕不已,腳步一僵,全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林清淵急忙從袖中取出黑色玉令,解釋道,“我們是外出完成宗門任務(wù)的弟子,這是申劍申老給我們的令牌?!?p> 可還不等他說完,精壯男子幾個跨步便來到他身前,一把奪過玉令,惡狠狠打斷他的話語,道:“我,康寧!現(xiàn)在以刑法堂執(zhí)法長老的身份,正式剝奪你們坤元宗弟子的身份,現(xiàn)在請你們離開這里!”
齊蚰受不了這窩囊氣,怒道:“憑什么?”
他上前一步,憤怒的看著比他高出兩個頭的康寧,拳頭握得嘎嘎響,難不成身為長老就能隨意欺辱弟子嗎?
“憑什么?你們幾個廢物是怎么上的那兩百道階,自己會不知道?”
康寧嗤笑一聲,不由分說,抬起拳頭便砸向齊蚰小腹。
一聲悶響傳出,毫無防備的齊蚰居然就這么被一拳轟下了石階!
“你?!”
林清淵驚怒交加,渾身如墜冰窟。
他下意識摸向腰間長劍,卻發(fā)現(xiàn)自己脖頸處已經(jīng)開始散發(fā)絲絲寒氣。
林清淵不敢妄動,向下一瞥,只見那里正橫著一道雪白劍刃,而持劍之人正是那睡眼惺忪的女子。
不過她腰間長劍卻并未出鞘,這顯然是另一柄。
而另一邊。
流云非剛欲有所動作,他的身體便是陡然凝固。周圍充斥著一股極其龐大的精神力,封鎮(zhèn)得他動彈不得!
流云非瞳孔猛縮,心中頓時涼了一大截。莫不是他的身份已經(jīng)被暴露了?就因為當(dāng)初布下的那座法陣?還是說有高人在暗中推演?不至于吧?
他看向不遠(yuǎn)處的掃地老人,那股精神力的源頭便是出自后者體內(nèi)。
……
康寧看了看下方,正趴在石階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的齊蚰。隨手一招,后者的身體便憑空浮起,晃晃悠悠的飛了回來。
“就你這種廢物是怎么通過考核的?真是丟坤元宗的臉!”
見著齊蚰嘴角流淌下的血跡,康寧粗眉一橫,眼中居然浮現(xiàn)絲絲殺意,一拳砸向齊蚰頭顱!
齊蚰強提一口氣,雙手交叉擋住一拳。
可接下來康寧又是數(shù)拳打向他的胸口,齊蚰只得護住關(guān)鍵部位,苦苦支撐。
林清淵咬牙,額頭閃過一抹金光撞偏劍刃,即旋向齊蚰方向跑去,想要幫忙。
女子驚疑一聲,眼眸明亮幾分,腳下踏出道道步法。須臾之間,便再度單手持劍,出現(xiàn)在林清淵面前,劍鋒直指他脖頸。
“別欺人太甚!”
林清淵雙眉倒豎,他本來還覺得這一切都是誤會,說清楚還有挽救的希望,可如今面女子的步步緊逼,他也知道已經(jīng)不可能善了了。泥人尚有三分火氣,更何況他一個活生生的人?
當(dāng)即便是暴起,強行拔出長劍,蕩開架在他脖頸上的劍刃。
女子微退半步,以退為進(jìn),劍尖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形,輕松斬斷他背著的包袱。
“喝?”
林清淵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胸前,那里衣裳已經(jīng)被割破,劃出一道不深不淺的血痕。
他心中大駭,深覺這是一位劍道高手。
女子也并未急著出劍,只是平靜的盯著他。
林清淵咽下一口唾沫,好歹他也是見過一些場面,如今自然不會再被這兒嚇到。
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
回想起不久前獵殺妖獸的時日,他默默將自己身子拱下,眼神也逐漸變得極其認(rèn)真,下一刻已經(jīng)欺身上前!
長劍探出,元精暴涌。
是以浪濤劍法起手式。
鏹!
可還不待斬出什么劍氣,女子似乎能夠預(yù)知來勢一般,劍刃提前一步攔截在前,輕松化解這道攻勢。
鋒利的劍刃碰出少許火花。
一擊無果。
林清淵自然不會放棄,第二劍緊隨而至,這一次直指女子左肩。
可女子的劍又提前一步,斜劍于前,直指他手腕,讓他不得不放棄這一攻勢。
女子似乎也不急著分出勝負(fù),她像是找到了一個有趣的玩物,只是以最簡單基礎(chǔ)的劍術(shù),便輕描淡寫攔截了林清淵揮出的每一劍。
接下來幾招,林清淵揮劍的速度越來越快,也越來越重,似乎心中憋了一團子無名火,浪濤劍法十八式恨不得一股腦全丟下去,可結(jié)果卻是反而愈發(fā)束手束腳。
因為那劍招皆是被對方攔截,甚至有些還尚未打出,便胎死腹中。
盡管女子不曾進(jìn)攻,但局勢似乎就是被翻轉(zhuǎn)過來,他落在了下風(fēng)。
林清淵被打出了真火,他惱怒道:“敢不敢與我堂堂正正打上一場?”
“好啊?!?p> 女子笑笑,并不動怒,開始探出長劍,如林清淵的愿與其硬碰硬。
鏹!鏹!鏹!鏹!
道道劍刃相撞聲不絕于耳。
濤浪劍法十八式使出三輪又三輪,可他卻依舊沒有占據(jù)到半點便宜。
林清淵急了,手中的劍招開始變得愈發(fā)凌亂。
女子嘴角掠過一抹笑意,微微側(cè)身,恰好躲過刺向面門的劍鋒。
手腕翻轉(zhuǎn)間,她提起寶劍,破開本是綿連不絕的攻勢,徹底占據(jù)主導(dǎo)。
女子手中寶劍如靈蛇探頭,開始步步緊逼。
林清淵被逼迫得措手不及,只得一退再退。
不過數(shù)十個呼吸間,他便已經(jīng)退到了登靈臺的邊緣!
女子不再出招。
林清淵得以以劍駐地,喘息一二。
女子出招著實狠辣!一劍緊隨一劍,每次都是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刺來,讓他防不勝防。再加上左手傷勢造成的阻礙,這會功夫,他身上就已經(jīng)有大大小小十?dāng)?shù)道血痕了。
不僅如此,此人揮劍勢大而力沉!
每一次劍刃的碰撞,他都不得不以元精來化解,從劍身傳至的可怕力道。
可盡管如此,他手中的長劍還是有幾次差點被崩飛,險些脫手而出。右手更是狂顫不止,虎口已經(jīng)崩裂。
不等林清淵喘息上許久,女子甩出個劍花,本是慵懶的氣勢開始變得凌厲,宛若一把出鞘的利劍,正準(zhǔn)備初展崢嶸。
林清淵眼眸緊瞇,一種強烈的危機感從他心底油然而生。
【起日升虹】!
下一刻,一道刺眼的白色長虹在他眼眸中飛速變大!
察覺到白虹內(nèi)所蘊含的強大氣息,林清淵緊咬牙關(guān),想躲,卻是避無可避!
他的身體好像被什么東西給鎖定了!后方又是險峻山崖,已無退路!
危急時刻,林清淵心中飛速取舍,最終他將長劍奮力擲出,同時將剩余元精盡數(shù)覆于體內(nèi)九道金針之上,先后疊加在他面前,希冀著能憑這個躲過一劫。
鏹!
砰!
兩聲巨響過后,林清淵的身影直接消失在登靈臺上,生死未知。
與此同時,那女子與他甩出的長劍也是一同消失。
不知所蹤。
“清淵?!”
見著那道恐怖的白虹一閃而逝,流云非氣息變得急促起來,精神力開始瘋狂外放,與掃地老人的精神力相互消磨。
“你奶奶個腿的!難不成坤元宗里的那些老妖怪都死絕了嗎?當(dāng)年圍剿小爺也就你們幾座勢力是真正在為天下大勢做考慮,現(xiàn)在就算是為了抓小爺報仇,也不至于讓他們搭上性命吧?坤元宗何時變得如此濫殺無辜了!孔峻小兒!這些年難道你就這么死了嗎?!”
在心中將那位名叫孔峻的罵了個千百遍后,流云非還仍不解氣,忍不住開始大罵祖宗十八代。……
而另一邊。
已經(jīng)神志模糊,還一直在被辱罵的齊蚰,也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他不再被迫防御,而是選擇去主動換拳!
一拳過后。
齊蚰直接不省人事。
可盡管如此,康寧也還是沒有要停手的意思。
……
坤元宗,德林峰。
一處山腰小亭。
此時申老正笑瞇瞇的與一陌生中年男子并肩而立。
二人對面有著一面巨大水鏡,水鏡之中正倒影著登靈臺上所發(fā)生的一切,宛如身臨其境。
見著三人被單方面吊打,申老一陣無奈。
怎么就這么巧,讓他們仨湊到一起了呢?
那位持劍女子,是個‘妖孽’中的妖孽,身懷饕鬄體質(zhì)。居然在二八年華便踏入了神道境界!一舉成為了坤元宗最年輕的內(nèi)門長老!
當(dāng)時還驚動了整個坤元宗高層來著,只是關(guān)于她的消息,無論大小,都被宗主嚴(yán)令封鎖起來了。關(guān)于此人的身份更是諱莫如深,她也就成了一個迷一樣的存在。
就連他也對此人知之甚少。
唯一了解的,好像便是此人在三年前,撰寫出來的那本‘弈劍’和名下那位身為妖族的徒弟。
女子畢竟還年幼,心氣旺盛。
在知道有弟子要暫記自己門下后,便提出想要先試試他們的實力。
康寧又是個急性子,打算先給這位尚未拜師的弟子喂拳。
而那位掃地老人因為也想先弄清楚流云非的底子,同樣無所謂,更不在意使點手段,方便幾人一起行事……
于是乎。
這一來二去,導(dǎo)致坤元宗上下幾千年第一次出現(xiàn)了今日這種情況。
偏偏其余人還不好干涉……
“本命之物?不對!這是?”
瞧見林清淵祭出的九道金光擋在身前,男子驚疑一聲,水鏡畫面陡然凝固,開始單獨散發(fā)屬于金針的氣息。
“怎么了?”
申老疑惑道,男子這副表情可是只有見著什么寶貝才會顯露出來。
“芥陽,吳鳶……有意思。既然欠了人家一個大人情,就干脆還給這個小家伙吧。”男子沉思,心念一動,水鏡的畫面開始繼續(xù)播放。
男子從懷中摸出一條樸素項鏈,遞給申老。
后者頷首,不動聲色將其收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