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瀾一如既往,禮儀優(yōu)雅、不急不徐用完了顧清玥的愛心餐,用潔白的巾子拭了拭嘴,才打趣道:“朕臉上是長了什么東西嗎,皇后一直盯著看?”顧清玥低頭一笑,握了他的手在自己臉上貼著,才眨了眨眼:“皇上天人之姿,臣妾心中愛慕不已?!?p> “一派奉承之詞!看看可有皇后的樣子沒?”陸瀾點了點顧清玥的鼻子。
思之再三,他斂了笑意,神色是二人相處時少有的鄭重,“清玥,朕要與你說件事情。”想著她的反應(yīng),艱難出口:“朕欲親征南境,聲討云南王?!?p> 氣氛正好,原本接下來,該進(jìn)行的是什么呢?顧清玥的笑意仍在唇邊,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陸瀾說的什么,等好不容易消化明白,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失聲道:“您要御駕親征?”
云南王是陸瀾祖父景帝的老來子,也是陸瀾的叔父,據(jù)說勇武善戰(zhàn),深得景帝之心,景帝晚年甚至因他生了易儲的心思,只是太子是中宮嫡出,素日謹(jǐn)慎又無錯處,當(dāng)然后來即位后放飛自我是另一說了。
景帝臨終前不顧滿朝反對,急命幼子就藩云南,已屬大齊特例。就顧清玥了解,大齊應(yīng)是處于與明差不多的時代,卻并不對皇室子孫廣封藩王,宗室王爺公主雖有封邑,人還是住在京城的,自大齊開國至景帝時,皇族就藩不過二人,均為大齊江山立下莫大功勞,才能裂土分封,即便這樣,世子也要送到京中,作為變相的質(zhì)子在京中長大。
然而,景帝心中或是出于對幼子的偏愛,或是出于對長子的不放心,以三萬精兵護送他至云南,而這三萬精兵也便順理成章留在了云南去,這也為此后留下了隱患,先帝末年,已有傳聞云南王在藩地?fù)肀灾兀乙允雷芋w弱多病為借口,遲遲未送世子進(jìn)京,朝中議論紛紛,先帝并不以為意。到昭武帝陸瀾即位時,云南王已有不軌之心。
陸瀾登基大典時召云南王世子進(jìn)京觀禮,在連續(xù)三道圣旨后,云南王上表稱世子臥病在床,由世孫進(jìn)京,暫時緩解了與朝廷緊張的態(tài)勢,然而,隨陸瀾革除弊政,對世家豪門分而化之,大力拔擢寒門,尤其是武將,尤其是與顧清揚齊名的林將軍駐軍南境,更讓云南王感受到了威脅。
她眼中的惶急和擔(dān)憂令陸瀾不忍,然而他決心已下,遂故作輕松道:“怎么?不相信朕會打仗?”
顧清玥深吸氣讓自己平靜,怎么能不擔(dān)心呢?大齊承平日久,陸瀾他是皇城長大的太子,沒有上過真刀真槍的戰(zhàn)場?。∷旖敲銖姽闯鲆粋€笑意,試圖說服他:“皇上萬金之軀豈可涉險?您在朝中運籌維護就可決勝千里,區(qū)區(qū)云南王何足為慮!”見陸瀾神色堅決,她身子依進(jìn)陸瀾懷中,攬著他的脖子,軟軟求道:“臣妾不想皇上離開,且明兒和衡兒都小,您舍得嗎?”說著已淚光瑩瑩。以往她若這樣懇求,陸瀾大多數(shù)時候會心軟,松口答應(yīng)她。
如若不是萬不得已,陸瀾又何嘗愿意離開嬌妻弱子,他嘆了口氣,輕撫著顧清玥的長發(fā),安慰她:“此戰(zhàn)沒有那么兇險,朕不過是掛個名兒,提提士氣而已,戰(zhàn)場指揮自有軍中將領(lǐng),你無需憂心。”
顧清玥心下凄然,陸瀾越是故作輕松,她便知戰(zhàn)事嚴(yán)峻,陸瀾并非熱血青年,心頭一熱便要御駕親征,這個決定定已深思熟慮,沉默了半晌,她仍是哽咽問道:“這么說皇上定是要去了?”
陸瀾攬緊了懷中的嬌軀,若是別的事,她這樣一哭一求,他的心早已化為繞指柔,奈何此事沒有商量的余地,他硬起心腸,低低應(yīng)道:“是!”
一滴淚落在他的手背上,灼熱,縱然再不忍,他仍是將她拉起,用手拭了她的淚,沉聲道:“清玥,別哭了。此事已經(jīng)朝議,斷無更改余地。朕接下來要說的話,你要聽好!”
再如何不放心,親征勢在必行,何況,妻子本就是世家女子,素有籌謀,這三年來,她獨立做的事,他一樁樁也看在眼里,對她有信心,即便他不在,以她的智慧,也可穩(wěn)定局勢。
“朕離開之后,朝中諸事自有內(nèi)閣決策,若實在決策不下,自有內(nèi)閣飛鴿傳于朕,宮中之事,你和德妃素來處理得穩(wěn)妥,朕并不擔(dān)心,只是母后難免憂慮,脾氣若是急了,你多擔(dān)待些,回來朕任你出氣,可好?”說著仍是平日哄她的語氣。
“若是......若是朕有不測,冊立衡兒為太子的旨意,朕放在鳳儀宮中......”,他的聲音很低,卻一件一件交代得清楚,“屆時你扶衡兒即位,朝中定有一番振蕩,此四人可以信賴......”他在她耳邊說著她素日聽過或沒聽過的人名,緩慢而又清楚。
顧清玥驀地掩住了他的口:“別說了,您不會有事的,您定會平平安安的,大勝歸來?!彼难凵駡远?,在說服他,也在說服自己。
陸瀾心中柔情萬千,他低頭,噙住了她的唇,“今夜,留下來吧?!背潞秃髮m,在他心中向來涇渭分明,是以他登基后,從未曾在太極殿召幸過妃嬪,許是離別在即,他的原則在她面前潰不成軍。
既然親征已成定局,她才不要哭哭啼啼送他離開,成為他的牽絆,兩軍對陣時,她希望他心無旁騖。她任他抱著放在他闊大的龍床上,迎著陸瀾的目光,顧清玥含著淚水,笑得嬌媚,翻身壓住了他。
聽夜深漏永,云收雨歇之后,也不知是什么時辰,顧清玥躺在陸瀾的懷中,指尖都沒有氣力動一下,卻嫣然一笑,曼聲問道:“良人何時歸來?”
陸瀾愛憐地?fù)嶂鴳阎腥藘簨赡奂?xì)滑的肌膚,她方才受不住又哭了一場,卻讓他更起了興致。他慵懶的語聲中滿是自信:“短則三月,遲則半年,便可歸來。”
察覺到身上男人的手仍不安分,顧清玥真心佩服陸瀾的精力,但她卻是不能再戰(zhàn)的,她挪得離他遠(yuǎn)了些:“皇上,咱們睡吧,明兒您還得早朝呢。”
陸瀾長臂一伸,又把人撈到了懷里,嘴上說著“還不是你過來招惹的朕!“終是顧慮她身子弱,放過了她。
昏昏沉沉中,顧清玥想:敢情這還是她自己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