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余菱對他老爹的描述,斗笠下的安黎逐漸揚起了嘴角,若非要裝作清冷的氣質,真想放聲大笑。
“原來是余老爺!”輕輕呼出一口氣保持鎮(zhèn)定,望著眼前渾身泥水的人兒,安黎莫名的心酸,不禁悶哼:“這余菱若是沒有癡傻,這番話定然也是說不出來的?!?p> “姐姐,你認識他嗎,我和他挺熟的,就是記不住他家的路,你能帶我去嗎?”余菱憨憨的語氣里帶著歡喜,微胖的臉上因笑而留下一條縫兒的眼睛,“天快黑了,魚鱗好餓姐姐帶吃食了嗎?”
眼神已隨著香味兒飄向了安黎手中咬了一口的白薯上。
默默掰下一半給了余菱,順便在他的身上扎了一針。
吃痛的余菱睜著黑溜溜的眼睛,一臉委屈的盯著握在手心里那雙長了繭子的手,特別是那根還冒著冷氣的針。
“姐姐頭疼,隨身攜帶針習慣了?!卑怖杩嚥蛔×耍潞谑诌€被抓了正行,“當然,姐姐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護食!”
敢和他搶吃食,挨上一針算輕的。有些苦惱慣性,從前被人追著討厭吃食時,總會下意識的取出針扎進去,這回吃虧了。
“計劃泡湯!”嘴里默默念叨著,索性沒有看到本人的臉,打算就此別過,“告辭!”
話音落只感覺一陣風吹在了臉上,斗笠被抓下了。
“姐姐,你能帶我回家嗎?”啃著白薯餓余菱委屈巴巴的拉著手里的斗笠,不忘給戴上,哪怕是歪了,“姐姐,你的斗笠掉了?!?p> 轉了一圈,余菱還是沒將斗笠戴好,索性用龐大的身軀遮住安黎面前的風,最后一臉憨笑的望著那張嬌俏的臉。
“姐姐,你長得真好看,同爹爹屋里的仙女姐姐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庇嗔饷蜃煨Γ瑔渭兊难劬飵е释?,“我們回家吧!”
手已經不老實的拽上安黎的衣袖,左右搖擺撒嬌。
于是乎,一身白衫的安黎不友好的往前走,眼里壓根兒沒有這么個牛皮膏藥。而身后的余菱怕極了被拋棄,緊緊拉著衣袖不敢松懈,沒想過眼前的人會不會將他送入虎穴。
馬背上的許志成有些不開心,這個傻子怎么能隨意拉女孩子的斗笠,還輕易拉女孩子的衣袖。
“男女,授受不親。”許志成悶哼一聲,默默跟在二人的身后,眼底帶著明顯的不愉快。
深秋的天已經變短了,早早的便遮住了太陽,留下滿天的星星。
一雙纖細的手敲了敲抹了紅漆的大門,聽到小斯不耐煩的聲音后,安黎默默往后退了幾步,趁著大門打開之際一腳踹在了余菱的屁股上,瀟灑離去。
“啊~”
余菱撞在了大門上!
小斯也見過不少難民鬧事,對于眼前的一幕只當做是難民討取糧食新出的法子??吹揭荒ǚ逝值纳碛霸襾恚奂彩挚煜铝ⅠR關上大門。
“現(xiàn)在的年輕人太不像話,為了口吃食不擇手段。”小斯嘲諷一聲,轉而拍了拍被風吹動的臉頰,“床下還有二兩小酒,剛好拿出來暖暖身子。”
委屈巴巴的余菱摸著撞在門上的臉,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
雖是失了心智,卻也還識得字。門匾上的大字在兩個燈籠的照耀下格外的耀眼,故而余菱才肆無忌憚的敲門。
回眸望著空無一人的街市,哪兒還有神仙姐姐的影子。
“姐姐,你在哪兒啊,魚鱗害怕!”余菱大聲抽噎著,哭泣聲在空蕩的街上回蕩。
哭累了,余菱窩在大門旁睡著了,感覺到一絲絲的溫暖后,咽下口水。
“小魚鱗,小魚鱗!”纖細的手拍打著那張熟睡的臉,“姐姐這里有好吃的哦,快醒醒!”
人還未醒肚子先發(fā)聲,默默咽著口水的余菱蜷縮著肥胖的身軀。
失去耐心的安黎索性一手扒開那張大嘴,一手將被風吹涼的白薯塞進去。
“姐姐,你回來了!”
還未緩過神的安黎被這一聲嚇了一跳,眼前的人睜著黑溜溜的大眼睛,渴望地盯著白薯。
“想吃嗎?”安黎握著白薯在饑腸轆轆的人兒面前晃了晃,一口將半個白薯塞進嘴里,“嗯~,甜!”
到嘴的白薯沒了,余菱控制不住心中的委屈,哇哇大哭!
“哭吧哭吧,越大聲越好!”話音落哭聲戛然而止,安黎剝開白薯的皮,灑上一層藥粉,塞進余菱的手里,“吃吧,天氣怪涼的,莫要生病才是。”
火堆還在燃燒,二人吃得開心。
火堆經過一晚上的燃燒只剩下黑色的木炭,拿走余菱身上的被子,望了望門上的牌匾,安黎大步離開。
街上的人越來越多,看著渾身是泥水的人便猜想著是哪兒個孤苦的孩子流落街頭,紛紛取出衣袖里還剩下的幾顆干棗,放在其身旁。
“大嬸子,謝謝您的棗!”聞到有吃食的余菱立馬睜開了眼睛,拿起棗塞進嘴里,用擒著淚的眸子表達滿身的委屈。
“好孩子,跟大嬸子走保管你吃飽肚子?!贝髬鹱佑脻衽磷硬寥ニ^好孩子眼角處的泥土,“走!”
哽咽的余菱很是感激,肚子實在太餓了臉上的肉都少了二兩。
遠遠觀望的安黎一臉無語,來個相認就這么難?還是余老爺太不把這個兒子放在心上了,都丟了一天了也不著急。
來到粥棚外,長長的隊伍已經拉開,難民看到這么個人紛紛避讓,也不愿這么個孩子遭受磨難。
“好孩子,到大伯前面,大伯手里還剩半個白薯,你快嘗嘗?!焙哟蚪Y的大伯帶著心疼,還抹了兩把眼淚,“若是我孫子還在,也該會說話了!”
受到愛護的余菱很快到了最前面,一手捧著白粥一手握著白薯,吃飯肉片更是開心到飛起。
被難民圍在一處說笑著,余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洗了一把臉露出本來的樣貌,肥胖的貴公子已展現(xiàn)在眼前。
“那是誰???”揭開馬車簾子的余老爺望著那個被圍坐在中間,渾身泥水的胖小子,感到莫名的熟悉,卻又說不上來。
身為心腹的厲管家眼睛毒辣的緊,一眼便瞧出那人的模樣,“好像是,小少爺。”
許是父子間有心靈感應,余菱也回頭瞧了瞧那架華貴的馬車。大大喝下一口白粥,咬下半個白薯,朝著馬車奔來,哭天喊地嘴里噴飯,“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