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樓的燈還亮著,不時傳出微弱的咳嗽聲,濃厚的藥味兒飄出,讓整座本該熱鬧的酒管陷入了低迷。
眼下的希周除了柳巷有著帶瘟疫的病人,便是留在楚樓內(nèi)安穩(wěn)度日的難民。天氣漸涼,特意備了些湯水為難民補(bǔ)身子,也好挨過漫長的秋季。
“喂,上來喝些米酒如何?”
推開的窗探出一個腦袋,許志成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再配上揚(yáng)起的嘴角,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夜色確實冷,是該喝些酒暖暖身子了?!卑怖杷齑饝?yīng),在夜色撩人心中藏事的時候,確實該配上一杯酒水。
坐在高處時,低處的美景盡收眼底。坐在窗前賞景,擺上一壺好酒,有個能說話的人陪著,著實美哉。
“你的臉都能滴出苦水來了!”說著許志成手里多了半個苦瓜,取出一把短刀切成片,“別看這是一盤苦瓜,但它可以逼出內(nèi)心的苦澀,讓你暫時忘記憋在心里的愁悶?!?p> 舉起一片苦瓜慢慢放入嘴角,細(xì)細(xì)咀嚼下面部已不受控制的扭曲,仍然一副笑呵呵的模樣。
試著嘗了一片,安黎有種想打人的沖動,咀嚼兩下后咽進(jìn)肚子里,立馬喝下酒水。
“你可以吐出來?!睕]有強(qiáng)求一詞,不過是嘗試罷了。許志成望著那眉頭擰在一處的臉,忍不住笑出了聲,“不要勉強(qiáng)自己,接受不了又何必委屈?!?p> “沒有嘗試怎知不可行,沒有堅持到最后,又怎知結(jié)果的趨勢。”安黎抿嘴一笑,感覺嘴里全是苦瓜的味道,“不就是一片苦瓜嗎,在這個缺衣少糧的時候,我也就不浪費綠色蔬菜了?!敝饕掳ご?。
“也是!”許志成夾起一片苦瓜繼續(xù)往嘴里送,“這深更半夜的你不回家,在街上瞎轉(zhuǎn)悠,不怕被惡人抓起來?”
難民居多的時候也是最不安全的時候,大部分衙役都去給難民服務(wù),保護(hù)衙門的安全。
有些難民在楚樓另一部分則在林家藥鋪里打雜,也算謀一份差事。但這其中,不免有些膽大包天之人,想要在本就人心惶惶的日子里,添上一筆熱鬧。
“是嗎?”聽得安黎渾身發(fā)麻,她一女子在外確實會落單,成為犧牲品。
拍了拍腰間的小包,寶貝都在說明很安全。
“你那包里的玩樣兒也只能對付幾個手無寸鐵的,真要打起來怕是要吃虧的?!痹S志成好心提醒,“小心點兒總是好的,莫要手里拿幾個害人的藥粉,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啊樣子。莫要忘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p> 大道理安黎聽得多了,喝酒懶得搭理。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一個只見了三面的人突然說一些好話,定然是有問題的。安黎可不是那些耳邊吹風(fēng)就嘚瑟的人,所以無效。
“你這么厲害,可有聽說過余老爺?shù)氖论E?”這么黑的夜晚不如說說旁人的小道消息,安黎豎起耳朵認(rèn)真聆聽,眨著兩只黑乎乎的眼睛。
“你摘下面紗,我就告訴你。”許志成眉毛一挑,一副你先請的模樣,“任何事都是互相的!”
“你是不是覬覦我的美色!”雙手護(hù)著自己,眼神落在包包上,哪怕知曉眼前的人壓根兒瞧不上她。
“瞧你這身段想來也不是太好,我不過是好奇罷了,也好彌補(bǔ)一下我這霸王的稱號!”許志成也是目的明確,不做虧本的買賣。
互惠互利是一種平等也是尊敬。
“好吧!”對于這張臉也不是很在意,被人看也是遲早的事,“但是,你不能笑話我!”
“一言為定!”許志成很樂意,看面紗下的臉可以滿足多日來的好奇,當(dāng)然更是不屑的說。
長舒一口氣,安黎解開繩子,將面紗放在桌子上,抬起黑色的眸子觀察眼前之人的神色,衣袖里還放著一包香粉。
“若是敢說一句壞話,或是一個驚訝嫌棄的表情,必須將此人拿下?!毙闹朽止局?,安黎做好了隨時出擊的準(zhǔn)備。
等啊等,許志成的眸子里依舊深邃,沒有多余的表情。
飽滿的額頭下是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張櫻桃小嘴,巴掌大小的臉笑起來很是迷人。唯一不足的,便是左臉下有一塊深深的傷疤。
“如何,看夠了嗎?”低頭戴好面紗,安黎的眼底閃過不自在,“有沒有很失望?”
本該是美人臉,卻被一道疤痕毀了,美感消失殆盡,唯有些許的遺憾留下。
“談何失望!”許志成滿是不在意,“你這疤痕也有七八年了,就沒想過挽救?”
男子的臉上有道疤壓根兒不礙事,更有閑者說是男兒本色。女子臉上有道疤只能戴著面紗茍活。
“我又不是那些個大家小姐,是要為了生計安穩(wěn)度日的貧民老百姓罷了!”安黎不是很在意,將一片苦瓜放進(jìn)嘴里,讓眼睛瞇了起來。
如此行為看在許志成的眼里,便是無奈的表現(xiàn)。臉毀了心中多少難過,吃苦瓜來掩飾心中的悲痛,著實難受的緊。
天空翻起了白肚皮,一抹光亮從窗外投進(jìn)來,睜開迷糊的眼睛打量著周圍,桌上有一碗熱騰騰的米粥,更有一張字條。
“余菱后日到達(dá)希周!”默默念著紙條上的黑字,大口喝下米粥,只覺著整座樓內(nèi)都靜的出奇怪。
推開門樓下并無一個人,只有鋪在地上給未來得及整理的被子,和幾只破了洞的臟鞋。
能讓所有難民為之動容的,也只有糧食了。
上了大街依舊不見人影,索性去了許府果然見到成群的難民,眼里流露的是渴望、歡喜。
積極者最少不了郝秀才,故意穿上破了洞的長衫,站在人群前面癡癡望著填飽肚子的糧食。
“天子陛下沒有忘記我們,他知道他的子民在受苦,不辭辛苦千里迢迢送來了米,我們不甚欣喜?!焙滦悴烹y掩激動,抽出帶有污漬的帕子擦去眼角擠出的淚水,“感恩天子,感恩天子!”跪在糧食面前,虔誠祈禱祝福。
難民瞧見這場景,立馬附和跪地祈福,紛紛感恩天子的恩德。畢竟,許縣令上京至今未歸,半個消息也沒有,不得不讓人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