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當然了也要取決于一張巧嘴。人心之事太過難測,一件好事在一張壞嘴下也會變成惡事,而旁觀者大多會隨波逐流。
眼見著難民的眼神有所緩和,郝秀才索性坐在地上,帶著哭腔道:“洪水滔天莊稼顆粒無收,好不容易等到放粥還沒了,看來也只有餓死的份兒了?!?p> 大腿一拍嗓子一吼,哭爹喊娘那叫一個凄慘,看了著實讓人心疼。
“所以啊,規(guī)矩不可破,但各位也不能挨餓不是?”安黎眸子一轉(zhuǎn),看向地上撒潑打滾的人嘿嘿一笑,轉(zhuǎn)而看向門外的公子,“知公子為難,小女有一計,想借用公子的鍋一用,或可解了此難題?!?p> 靈動的眸子讓許志觴的心跳快了一拍,眾然見了不少閨秀,像這般明媚的卻是少有。
捂著嘴咳嗽了幾聲,虛弱的模樣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如此,甚好!”
這是答應了!
起灶生火燒水,干凈的動作吸引著無數(shù)人的眼球,便是郝秀才也止住了哭嚎聲,睜著兩只大眼睛凝望。
不多時,草香的味道飄滿整條街道!
揭開鍋蓋,里面煮了一堆雜草,沒見到米的郝秀才臉拉的很是難看。
“小丫頭,你說的法子就是用一鍋草湯糊弄我呢?”郝秀才已然沒了耐心,轉(zhuǎn)而朝著大伙兒道:“不給就不給唄,我一個平民老百姓還能吃了你不成?拿一鍋草水打發(fā)我,也在不把我們當人看了?!?p> 短短幾句已讓許縣令的顏面無存,更讓許家?guī)装倌陙淼拿晵叩亍?p> 這熱鬧是在自家的門外,許志觴卻像沒事人似的看熱鬧,偶爾咳嗽幾聲也無傷大雅。
粥棚外的難民越來越多,郝秀才的聲音是越來越大,說書先生也不過如此,還繪聲繪色。
“各位,聽我說!”
一聲巨響讓議論紛紛的人合上了嘴,看著腳踩椅子的女子,面面相覷。
用渾身力氣喊出一嗓子,插著腰的安黎婉而一笑。第一次被這么多人盯著,怪不好意思的。
學著一旁的人干咳了幾聲,笑瞇瞇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絲狡黠,繼而道:
“各位,米粥可解餓,藥湯可去病?!?p> 洪水之后去瘟疫,難民早已習以為常,為了避免親人的離去,更加的鴉雀無聲。
“希周的子民皆清楚,洪水之后必然瘟疫橫行,填飽肚子是不挨餓,可瘟疫一來該走的人還是留不住?!卑怖栌性捴闭f,也可以不夸張的說這里的每一個人都在害怕,心坎兒里的憋悶人人都有,眼下最為重要的不僅僅是溫飽,還有瘟疫。
打量著周圍之人的神色,安黎便知此話起到了效果。
“這口鍋里熬的,不是解餓的米粥,而是無妨瘟疫的草藥。
重病之下草藥的價錢漲的極快,有錢者治病無錢者便只能等死。各位都是有家眷的人,總不會看著親人在痛苦中死去?!蓖H情沾了邊的話總會讓人紅了眼眶,安黎想要的便是如此,“病起藥貴,乃人之常情。鍋里的草藥為麻黃,想來各位也有所耳聞。
麻黃乃治療瘟疫的一種藥材,小女子趕來此地便是為了預防瘟疫的橫行?!?p> 言詞懇切下,安黎流下了淚水。
“天氣越發(fā)的冷了,各位喝些湯藥也可預防疾病的侵襲,也可在冷風中暖暖身子?!闭f著一碗湯已進了肚,安黎低頭淺笑,擦去眼角處的淚漬。
“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倔強的郝秀才耷拉著腦袋,很是不屑那碗泛黃的湯水。
“我信!”許志觴發(fā)話了,一步一步走來,端起碗大口喝下,并將其倒過來放,讓所有人看著湯水已進肚,“我信這位姑娘的話!人活一世,總會有無法預知的事情發(fā)生。與其在等待著死亡的來臨,不如提前做好準備?!?p> 有威望就是好,許志觴一碗湯水下肚,難民便捧著碗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哇塞!”安黎長嘆一聲,不僅僅是對自己口干舌燥下不如一人的話,還為了這群難民感到無奈。
如此整齊的隊伍,想來是經(jīng)常受到洪水的沖擊,故而形成了自覺性。
該做的都做了,收拾好藥箱的安黎打算離開,這些人雖傷害過她,可在某些時候還是會心軟。
“姑娘請留步!”許志觴緩緩走來,抬起蒼白的臉頰擠出一抹笑容,“姑娘果真好法子,讓難民不用在冷風中吹著,還讓他們在面對病痛時有了希望?!?p> “許公子言重了,不過一碗湯水罷了,不值得一提。”安黎眉毛一挑露出兩排白牙,“公子還是想想如何籌到糧食為好,難民越來越多,粥卻稀疏了不少?!?p> 看得真切的安黎苦笑一聲轉(zhuǎn)身離開,難民碗里的米越來越少,可以吃的窩頭白薯也是越來越少。
“大公子,這姑娘著實厲害,連米不多了都知曉?!毙∷够⒆尤滩蛔《嗔俗?,看到少爺?shù)难凵窳ⅠR捂嘴低頭,“是虎子說錯話了?!?p> “你要記得,越是大難越要沉穩(wěn)。”瞇著眼睛的許志觴感受著冷風,嘴角不自覺上揚喉嚨喘動,“回吧,怪冷的。”
關上許府的大門,許志觴立馬穿上了小斯遞來的披風,握著手爐擦著嘴角。
白色的帕子沾上紅色的血跡,瞧得人膽戰(zhàn)心驚。
“大公子,你吐血了?”虎子眉頭一皺,滿滿的憂心,“我去尋郎中。”
“不可。”許志觴低沉的聲音響起,一只手已落在了虎子的胳膊上,“我的身子我清楚的很,不礙事。眼下難民聚在門外,爹爹又不在府中,我必須得撐著,不能讓他們山了去。”
出門時解下披風,是為了讓所有人看著許府有人在,便是一個藥罐子也能在關鍵時刻站出來,護住希周子民。
“也不知五少爺去了何處,真是心狠?!被⒆颖е黄?,同為許府的少爺,一個靠湯藥支撐著全家支撐著希周,另一個卻無所事事整日悶在屋里好吃懶做,都不知外面的天都要塌了。
“果然是沒規(guī)矩的了,連主子都敢議論了?!痹S志觴咳嗽兩聲,抬起無力的胳膊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