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家里人也漸漸從我大病的陰影里走了出來,我那是還小的很,心思簡單,病好了就又是無憂無慮的生活,只是奶奶把我看的更緊了,幾乎是寸步不離。老人家被那一次的事情嚇壞了,不知道她和我爸媽說沒說兔子的事,但是有一件事情現(xiàn)在想起來有那么一絲的詭異,那會我家住的偏僻,周圍也沒別的小伙伴,唯一的玩伴就是那只大兔子,可是四五歲的小孩子,失去了唯一的玩伴,卻正常的很,不哭不鬧,就像一切和兔子有關的痕跡都被直接抹除了一樣,甚至包括記憶。
但這都不重要,小孩子嘛,哪有時間去想這么高深的東西,只是每天沒心沒肺的玩鬧,日子一天天過去,轉(zhuǎn)眼間到了我七歲那年,該上學前班了,對于一直沒走出自家院子范圍的我來說,上學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還記得那天是我爸把我領到學校的,那個年代,也不需要辦啥手續(xù),就是去了學校和老師說一聲,然后交了學費,領了書本就可以了。我爸和老師聊了會就走了,然后老師帶我去教室,那會我們村的學校還是很簡陋的,小學一到三年級都在一個教室里,學前班的坐第一排,老師讓高年級的同學幫我搬了一套座椅,安排好位置,就這樣開始了我的求學生涯。
我的同桌是個小胖墩,黑黑的,特別愛睡覺,那會我膽子小,可以說這個小胖子是我唯一的朋友。那會兒的我很快樂,就盼著下課,然后沖出教室,在不怎么大的操場里瘋玩。再后來,發(fā)現(xiàn)我們都是本家人,都是老李家的人,那就更親啦,幾乎可以說是形影不離,走哪都是兩個人。
但是,就像被詛咒了一般,小胖墩死了,那么突然,村里人從河里把他撈上來的,我不顧家里人的阻攔跑去見他,他愛睡覺,這下終于永遠睡著了,我站在離他兩三米遠的地方不敢靠近,他爸媽趴他身上哭的歇斯底里,本來就胖的他被水泡的更胖了,肚子鼓鼓的,我站在跟前跟傻了一樣,三伏的天,我卻感到一陣陣刺骨的冷,突然我看到他的一只手緊緊的攥著,好像攥著什么東西一樣,我的心里莫名的涌起一股恐慌,胸口一陣劇痛,再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中,我又看到了那座祭壇,小胖墩身披黑袍,坐在祭壇中心,莊嚴而又肅穆,祭壇四周跪伏著很多人,一樣身披黑袍,低聲吟誦著我聽不懂的話語,我慢慢走向祭壇,他向我伸出了手,手心里擺放著一顆暗紅色的石頭,我懂了他的意思,這是他要給我的,我接過了那顆石頭,靜靜的看著他,他也看著我:“該走了”
我無動于衷。
“走,快走”
“快跑!”
他對我咆哮道。
仿佛一面鏡子被打破,祭壇,小胖子,四周的人,一下子變得支離破碎,我像是被這個世界排斥一樣被擠出去,手心一陣涼意襲來,又是那個感覺,好像什么東西在我手中化開,涌向四肢百骸……
等我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事了,家里人告訴我,我整整昏迷了一整天,得虧我呼吸啥的都正常,要不我爸媽都準備送我去醫(yī)院了,我掙扎的起身,要去看小胖。
“昨天就埋了,可憐了他爸媽呀”奶奶的話讓我愣在了原地,埋了,多么冰冷又無情的兩個字,好好的一個小胖子,能跑能跳,死了,埋了。我的生命觀第一次遭受了這么大的沖擊,當時的我并不明白死亡的意義,但是卻知道再也見不到小胖子了,再也不能和他一起玩了,想起以前還一直欺負他,他也不跟我急,只是憨憨的笑,他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總會和我說:“小云,一會放學去我家吧,我媽做了好吃的”
眼淚在眼眶里轉(zhuǎn)了半天終究是落了下來,我用被子把頭蒙住,蜷縮在被窩里不肯出來,奶奶看我難過,嘆了聲氣出了房間??蘩哿怂謮粢娏诵∨肿樱瑝衾镂覀z把所有的游戲都玩了個遍,捉迷藏,踢瓦片……,所有的游戲小胖子都贏了,他笑的很開心……
我在床上睡了兩天便起來了,不哭也不鬧,只是家里人的眼神中分明透露著擔憂,這么小的孩子整天一聲不吭,奶奶一直看著我,走哪都跟著,生怕我丟了。我現(xiàn)在也說不清我那會心里想的什么,畢竟年紀小,很多事想不通就會鉆了牛角尖。
風吹過院子里的大樹,沙沙作響,太陽馬上就下山了,天邊一片通紅,我坐在院子里的磨盤上,手托著下巴,盯著天空楞楞出神,奶奶就坐在門檻上納著鞋墊,時不時看我一眼。直到太陽徹底落了下去,我站起身來,長長出了一口氣,轉(zhuǎn)頭回了屋里,那一刻,我終究是有太多事沒想通,但是卻明白了一個道理,要對身邊的人好,小胖子走了我才想起來經(jīng)常捉弄他,想要補償卻只能在夢里玩游戲讓著他,何其悲痛。現(xiàn)在想來,那時候我明白的便是珍惜眼前人吧。從那時候開始,我不再頑皮,聽爸爸媽媽的話,吃飯媽媽做什么就吃什么,不挑食,爸爸干活回來會給他打熱書讓他洗漱,沒事的時候就一個人在家里玩,不去院子里爬上爬下讓奶奶擔心半天,一切,都向著最好的方向走著。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我的改變讓家里人欣慰的同時又帶著一絲心疼,這么小的孩子,本就該瘋玩瘋鬧的年紀,卻一下子變得這么懂事,爸媽最開始那幾天還比較擔心,但過了一段時間看我沒別的事也就放心了,畢竟孩子懂事,對于做父母的本來就時間高興的事,唯一擔心的就是我太小了,還沒到懂事的年紀。爸媽做了一輩子的農(nóng)民,也不可能想太多,只要孩子健健康康,他們就滿足了。
但是,家里人不知道的是,每天晚上我都會做一個奇怪的夢,一個黑色的世界,一條黑色的路,連路邊的樹,草都是黑色的,夢中的我仿佛被別人操控著,一直沿著這條路走下去,也不知道走了多遠,路的盡頭有一座黑色的山,整個山光禿禿的,踏著黑色的臺階,我一步步走上去,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我的心口上,我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還有一股無法言語的情緒在胸中醞釀,像是憤怒,又像是悲傷,直到走到山頂,看見那塊屹立在山頂?shù)暮谏械那榫w一瞬間都爆發(fā)了,我能聽到自己眼淚掉在地上的聲音,我甚至能想到我的雙眼早已通紅,像是能噴出來火一樣。黑色的石碑,就像這個黑色世界的中心,石碑上有四個古怪的大字,整個世界都是黑色的,石碑上的四個大字卻是紅色的,血紅血紅,紅的耀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所有的情緒都平復下來,我緩緩走向那塊石碑,伸出手輕輕撫摸,石碑劇烈的顫抖起來,恍惚中我看到五個高大身影,狀若神魔,身著詭異猙獰的鎧甲,仿佛從地獄中走出一般,周身血色氣體纏繞,還有黑色的幽魂在他們身旁徘徊縈繞,他們的對面,是一整支幾千人的軍隊,沖殺,在一瞬間開始,五個人對一支軍隊,滿天喊殺聲,血肉飛濺,我看見一個身影一拳轟碎了他對面的一個小兵,更多的人沖了上來,卻也都化作了一地肉泥,五個身影,就像五個絞肉機扔進了對面的軍陣里,收割著一條又一條生命。過了許久,對面軍陣幾乎一半的人都化作了一地碎裂的兵甲和血肉,這五個身影的動作也慢了下來,對面悍不畏死的沖鋒,也給他們身上留下了一道道傷口,他們很默契的大笑了起來,卻不再沖殺,五個身影聚在了一起,緩緩坐下,四周是包圍過來的敵人,面對盤膝而坐的五個身影,這些軍人長槍長刀所指,卻又不敢再進一步。
包圍這五個身影的兵卒緩緩分開一條可供一人行走的通道,一個書生裝扮的中年人慢慢走來,他看了看對面盤膝而坐的五人,笑了笑道:“真是勇武啊,可惜了”
“小人!”五人齊聲喝到,一個身影想要沖出來對這書生出手卻被另一個身影攔了下來:“殺了他也沒用,他既然來了,想必那邊也有了結(jié)果”
“我不甘心!”被攔下的身影又想沖起來卻被再次攔下。
“也許,我們的存在確實是錯誤的,不要怕,還沒有結(jié)束”另一身影看了一眼中年書生譏諷道“你天機算進,可終有你算不到的地方,你以為你贏了,嘿,今天確實是你贏了”
說罷哈哈大笑起來,回頭看了看其他四個身影,他站了起來,四人也跟著他站了起來,五個身影齊聲喝道:
“冥焰!”
“焚身!”
熊熊黑火,從五人身上燃起,大火中,有大笑聲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