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熟悉的聲音，萬如玉抬眼看去，原本低落的情緒立刻有了好轉(zhuǎn)?！傲?。。。柳兒？”

　　聽得萬如玉親切地叫自己的名字，柳兒的眼眶立刻濕潤了，她高興地一下?lián)涞搅巳f如玉的懷里，咽唔著說道：“玉哥哥，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柳兒的舉動引得除萬如玉外的另外兩人愣了神。盈盈心里暗罵道：這小賤人才剛來就敢搶老娘生意，將來一定是個刺頭，小妖精！不要臉！

　　“你們。。。認(rèn)識??？”林小爺問道。

　　“是??！我和玉哥哥一起住了好久呢！”柳兒臉上的淚很快就沒了，眉眼間無不透露出歡喜的神采。

　　“住一起。。?！绷中斷止镜溃鴥簺]有意識到自己的話引起了林小爺?shù)恼`會。

　　“是啊，我就住在玉哥哥隔壁的隔壁?！绷中斶@才明白過來：“哦，原來是這樣！”

　　“你是玉哥哥的朋友嗎？”

　　林小爺自我介紹道：“是，我叫林雨石，他們都叫我林小爺。我和阿玉是兄弟?！绷中斂吹饺f如玉鄙夷的神色又補(bǔ)充道：“雖然不是親兄弟，但勝似親兄弟！盈盈別鬧！去給我們幾個倒杯茶?！绷中斠娪鷣y在自己和萬如玉身上摸著，抗拒地說道。

　　盈盈縮回自己的咸豬手，不咸不淡地答應(yīng)道：“好的，林少爺！”心想：這下倒好，來我這兒開茶話會來了！

　　萬如玉松了松柳兒勒得自己脖子生疼的手，問道：“柳兒，你怎么在這兒？”

　　柳兒將腦袋靠在萬如玉胸口，并對此感到很滿足，她虔誠地說道：“一定是老天爺保佑我，讓我再遇到你，玉哥哥！”

　　萬如玉無奈地扁了扁嘴，又問：“我之前聽老母雞說你偷偷跑了出來？”

　　柳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嫁給威廉爵士之后，我一想，覺著又沒了盼頭，就打算去救你，咱倆一起跑，不過我沒找見去威廉爵士家的路，后來我又看街上又是警察又是著火的，我害怕，又不敢回鳳來樓了，就自己跑出了城?！?p>　　萬如玉心道：那火也有一半算是我放的?！澳呛髞砟?？”

　　柳兒想起來心里還久久不能平靜：“后來可就復(fù)雜了，這么說吧，我活著來到天津衛(wèi)都算是阿彌陀佛了！”萬如玉也感受到了柳兒的身體在輕輕地顫抖。

　　“哦？”萬如玉好奇道。

　　林小爺接過盈盈的茶喝了一口，隨后擺出一副聽故事的姿態(tài)。

　　見兩人都盯著自己等待著下文，柳兒才說道：“我出了永明城后沒敢停留，一口氣走了。。。走了好遠(yuǎn)，終于找到了個村。但是村里的人都不愿收留我，好在那兒一戶大人家，他家主人把我收留了。我本以為能在他家干干活，混口飯吃，沒成想那家主人是要娶我當(dāng)小老婆，他都能當(dāng)我爺爺了，還要我做他老婆！”柳兒抱怨道。

　　“這老色胚太過分了！”林小爺忿忿道。

　　聽得林小爺?shù)穆曉?，柳兒朝他投了一個贊許的目光，接著說：“但是我進(jìn)了他家，身不由己，只得聽從他們安排了。

　　好在。。。不，是后來，在成親那天晚上，那些人還在外面吃酒席呢，外面沖進(jìn)來一幫強(qiáng)盜，不由分說就亂砍亂殺，有個人還拿槍打人！一打一個準(zhǔn)。”說到這兒，柳兒又打了個冷顫，直到萬如玉輕輕撫摸她的背才平靜下來，她喝了口茶接著說：“再后來，我從窗戶翻出去，想跑，結(jié)果碰到個壞人在院子里做壞事，還光著。。。還好，他們只是把我抓到他們的老大那里。那老大滿臉的麻子，牙齒那么黃，嘴巴那么臭，還說要抓我回去當(dāng)壓寨夫人！”

　　“喲！你可真是塊鮮肉兒，誰見了都想嘗一口！”盈盈陰陽怪氣地說道。

　　柳兒沒聽出盈盈語氣中的諷刺意味，贊同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是！真是倒霉極了！”

　　“你還。。?！庇€沒說出口便被林小爺一把捂住了嘴，林小爺皺著眉頭道：“噓！別說話，那再后來呢？”

　　“再后來，他們把村里搶了個遍，足足搶了兩大車的糧食牲口，還殺人放火跟那些打仗的軍人似的！他們還把我綁在馬車上，和豬捆在一起！”柳兒皺著眉頭抗議道?！拔覀冏叩搅肿永飼r(shí)遇到一群當(dāng)兵的，不不不，好像又是。”柳兒猶猶豫豫對于那支隊(duì)伍的性質(zhì)遲遲不能下斷論。

　　“他們有沒有帶槍穿制服？”

　　柳兒仰頭望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努力地回憶著當(dāng)時(shí)的情況：“帶是帶了，穿也穿了，但是他們看起來不像當(dāng)兵的，倒像是好人！”

　　林小爺嗤笑了一聲：“你的意思是當(dāng)兵的沒好人？”

　　柳兒睜大眼睛問：“當(dāng)兵的還有好人？”

　　柳兒的反問把林小爺都問懵了，萬如玉說：“當(dāng)然有，我哥就是個好人！雖然像我哥這樣的不多?！?p>　　“這樣啊?！绷鴥喝粲兴嫉攸c(diǎn)了點(diǎn)頭。

　　“你說他們看起來像好人，那好人看起來是個什么樣？”林小爺問道。

　　“就是。。?！绷鴥河滞送簦杏X里面折射出來的光好似五彩斑斕：“就是說話客客氣氣的，而且，雖然他們一個個穿的不是很體面，但是隊(duì)伍里的人個個都看起來精神得很。對了！最關(guān)鍵的是他們不搶人家東西，還幫著抓強(qiáng)盜打土匪！”

　　“那你看我像好人嗎？”林小爺整了整衣服，正了正坐姿問道。

　　柳兒笑道：“你既然是玉哥哥的兄弟，那當(dāng)然是好人了！”

　　“那我呢？”盈盈也湊了過來。

　　“你。。。”柳兒拖著長長的尾音，卻沒有下定論。

　　“你是女人?！绷中斝χ鴮⒂嘲l(fā)上一拉，正好坐到了他懷里。

　　盈盈一拍林小爺?shù)男乜趮舌恋卣f：“你討厭！”

　　“后來呢？”萬如玉正色地問道。

　　“后來，那些人就把強(qiáng)盜們都抓了起來，然后他們見我孤身一人便帶著我走了好遠(yuǎn)的路。他們?nèi)丝珊昧?，一路上給吃又給喝，一直把我?guī)У教旖蛐l(wèi)附近。我說我想跟他們一起走，但是他們長官說我年紀(jì)太小，還是個姑娘，吃不了苦，就給了我二十塊大洋讓我找個地方過安生日子?！绷鴥夯貞浧饋?，臉上露出笑容，隨后又補(bǔ)充道：“那二十塊大洋是從強(qiáng)盜口袋里摸出來的。然后我遇見個拉牛車的大爺，他把我捎到了天津衛(wèi)?！?p>　　“既然你身上有錢為什么還來這里？”萬如玉稍稍松了松自己的屁股，他感覺他的屁股快麻了，顆他又不好趕柳兒下去。

　　“哎！別提了！”柳兒回想起來氣道：“我才進(jìn)城，在人堆里擠了一回，身上的錢就沒了！”

　　“嘿！一看你就是新來的！”林小爺笑道：“這里人多的地方也是敢擠的？一擠除了你打娘胎生下來就有的物件不用丟，其他都得進(jìn)別人口袋！”林小爺將他多年逛街總結(jié)出來的經(jīng)驗(yàn)傾囊相授。

　　“哎！現(xiàn)在說還有什么用！”柳兒垂下腦袋來：“我在城里餓了一天，沒法，看到這里和鳳來樓差不多就進(jìn)來了，沒辦法，我其他啥也不會！”柳兒突然又高興起來：“幸好！老天爺保佑我，居然能在這里見到玉哥哥！”說著親昵地在萬如玉胸口上蹭了蹭：“玉哥哥，這下咱們終于可以在一塊兒啦！咱倆以后就住這里不走了，好不好？”

　　“?。俊?p>　　“怎么？你不是來這里彈琴的嗎？”

　　“不。。。不是?！比f如玉回道。

　　“我倆是來這兒玩的，不，放松放松。”林小爺說道。

　　“那你帶我一塊兒走好不好！玉哥哥?！绷鴥浩诖貑?。

　　萬如玉笑道：“那倒是沒問題。”

　　“行！咱們走吧！”林小爺一看手表，沒想到已經(jīng)聊了這么久，便站起身來道。

　　“這就走了？”盈盈略有不甘地問道，雖然她錢掙到了，但萬如玉沒“嘗到”。

　　“改日再來?！绷中斝α诵Π牙哮d叫了過來。

　　聽說他們要把柳兒帶走，老鴇不情不愿。聽萬如玉說給多少錢都無所謂，老鴇眼睛又發(fā)了光：“兩位少爺，你看，我這姑娘長得標(biāo)致，又年輕，贖身起碼也得一百大洋??！對吧？”

　　“一百？”柳兒嚇了一跳：“可是你才給了我十塊。。。”

　　“姑娘，這你就不懂?！崩哮d袖子在空中揮了揮：“你看我這里從房子、伙計(jì)，再到你身上穿的衣服，那可都是成本，沒利潤誰干?。　?p>　　“行了行了，一百就一百?！比f如玉也不想和老娘們扯皮，他一摸兜，空空如也。他尷尬地看了看林小爺。

　　林小爺掏出錢來給了老鴇，笑道：“今天的帳算我的，算我的?！?p>　　這時(shí)，盈盈湊過來拉了拉柳兒的手，笑嘻嘻說道：“小妹，想不到你是真好運(yùn)！姐姐沒什么可以送你的，這個古董寶貝算是姐姐送你的‘出嫁禮’吧！”說著拿起桌上混三兒給的那把鏡子給了柳兒。在妓院里，姑娘們被贖走多半是給富貴人家當(dāng)小妾去了，這時(shí)候其他姐妹就會多多少少送那姑娘點(diǎn)東西，美名曰“出嫁禮”。一來可以算作是彩頭，二來更是為了巴結(jié)個人情，將來自己有了困難還能多個富貴太太可以攀上一攀。

　　柳兒聽得“出嫁禮”臉一紅道：“謝謝姐姐?！彪S后歡歡喜喜地拉著林小爺和萬如玉走了。殊不知盈盈心里想的是：柳兒一走，自己頭牌的地位就又穩(wěn)如泰山了。

　　臨走，林小爺湊到萬如玉耳邊好奇地問：“嫁給威廉爵士又是哪一出??？”

　　萬如玉支支吾吾一陣后吐出三個字：“少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