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他們打算一起游游昆明。
昆明號稱云南的“旅行中轉(zhuǎn)站”,郝遠和祁佳麗從沒見到過這么多背包客,誰是本地人誰是旅人,比任何地方都要分明。
他們準(zhǔn)備去大理、麗江、香格里拉、XSBN或是騰沖,留給昆明的時間一般都很吝嗇。電動車從高空俯瞰就像螞蟻一樣,每一個紅綠燈口都像一個蟻巢,他們載著很多外地的游客,去汽車站、火車站、地鐵口、去昆明的任何地方。
滇池像一大鍋綠豆湯,手指一挑就能看到上面浮滿了綠色的藻沫。從滇池海埂公園這邊抬眼看,就是昆明很有名的西山,也就是從很多明信片、旅游雜志上都可以看到的“睡美人”。
郝遠二人坐船游了游滇池,小異儼然沒什么興趣。
他們回來的時候,小異坐在一個長條木椅上,托著下巴看著不遠處的一對情侶。
起初還很平和,說著說著就洶涌了起來。
“我發(fā)現(xiàn)你所有的選擇都有問題!”
“用結(jié)果去衡量過程,你不覺得很荒唐?”
“結(jié)果就是因為你的過程才注定的!我讓你用心一點,你是沒心還是不知道什么叫用心?”
“你想怎么樣,我掏出來給你看嗎!”
“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很可笑?你平時就是這么驗證存在感的嗎?”
“存在感?你的存在感不還是留給了過去?還說那是遺失的美好?騙鬼呢你!那就是不堪回首而已!”
一個巴掌甩了上來。
“那又怎樣!誰不是悲??!也別他媽教我放下,你懂得放下,為什么跟著我!”
“我跟著你?你以為我會抓著你這根蔥攥出眼淚?笑死人!你這種人根本不值得可憐!”
“別把時間用在可憐別人身上,好像你過得很好似的!半扇子翅膀都掉了還以為自己是鳳凰男,黑皮鞋白襪子綠格子紅綢子的土鱉!”
吵架結(jié)束了,一東一西背著身各自罵罵咧咧走了。
小異捏了捏太陽穴,“你們聽懂他們?yōu)槭裁闯臣芰藛???p> 祁佳麗看了一眼郝遠,都沒有說話。
“那可能是我的精神世界太空虛了,用心、存在、過去、放下,就好像語文、數(shù)學(xué)、歷史和地理,為什么要掰扯這么大的東西呢?醒來、睡下、熬夜、吃飽,這樣也不錯嘛!”
祁佳麗說:“總是會有人去掰扯這些的。”
“那倒是。”小異點點頭,“我認識很多這樣的人,衣食雖無憂,但從不想著學(xué)學(xué)更好的菜、研究研究怎么穿搭,而是總在想一些很深奧的命題。他們發(fā)朋友圈,都是什么‘云上的人追云,地上的人追風(fēng),那我要追什么’‘從明天起,再也不問為什么’‘如果人的意義就是活著,那么只要有一口氣息,是不是其他一切都沒有意義’。”
“而我呢沒有時間想這些,對我來說,每個月有三個最重要的日子,就是還款日,有時候會盯著賬單睡不著覺,研究著怎樣還清一筆再借一筆?!?p> “可能他們就是吃得太飽了。”郝遠說。
“也許只是這些東西對我來說太空泛了吧?!毙‘愋α诵?,“滇池能看的也就這些,要不我們吃點東西再去別處轉(zhuǎn)轉(zhuǎn)?”
祁佳麗看著西山,忽然想這一路走來古城、大海、河流看了不少,山卻沒有爬過,況且難得在一個地方還算平靜,立時心有此意,“我們?nèi)ヅ郎皆趺礃???p> 卻見小異面露難色。
“你有事的話,我們兩個去就行?!?p> “不是不是,佳麗姐,西山有個魔咒,很邪乎……”
“魔咒?”
“嗯……情侶最好不要一起爬西山,領(lǐng)了證再爬也不遲。”
“這是為什么?”
小異看了一眼郝遠。
“這還問為什么,就你這腦子怎么做創(chuàng)意?意思就是情侶爬完就要分。”
“那不爬了。”祁佳麗抓著郝遠手腕,不再看西山,扭頭就往外走。
小異在身后輕笑出來,“佳麗姐,我倒是打算去一趟盤龍寺,你們要不要去?”
“盤龍寺?去燒香?”
小異點點頭,“我每次來昆明都會去那里,心里會踏實許多。”
郝遠正要開口,祁佳麗拽著他快走了幾步,“我曾經(jīng)遇到過一個死盤,無論怎樣都賣不出去房子,后來我們就主打風(fēng)水,編了一本關(guān)于風(fēng)水的樓書,后面真的賣掉了?!?p> “心理暗示對一個人很重要,我們?nèi)?,心里就踏實了,如果不出事就是這柱香燒得好,如果出了小事,不燒香是會出大事,要的就是一種踏實感?!?p> “要是出了大事呢?”
“我們也能安然無恙?!?p> “要是掛了算誰的?”
“掛了你還算個屁!不過肯定不會掛的,不然香火早斷了?!?p> “可是人都掛了,燒沒燒過也沒人知道呀?!?p> 祁佳麗沉下臉,“你為什么這么抗拒?燒不燒都無所謂才是無神論者,如果燒了反而讓你不踏實,那你就是個神棍騙子!”
“走吧走吧。”
盤龍寺位于晉寧縣,從滇池到那里要一個多小時。
可來到之后,景象大是出人意料。寺外站滿了人,寺門卻緊緊閉著,上面貼著告示,大意是盤龍寺拒絕商業(yè)化、公司化,以此抗議。
寺外立著一個大香爐,人們只好在這里燒香。
“兒子,看來我們?nèi)ツ隉^的香靈驗了?!?p> “娘,我不是很明白?!?p> “你看大門緊閉,說明緣分已經(jīng)在路上了?!?p> “娘,也沒見大熊燒香,他怎么就結(jié)婚了呢?”
“他那算什么媳婦?娶個寡婦還拖家?guī)Э冢疾蝗缱錾祥T女婿呢!我聽說那女的不能再生了,大熊給人家做一輩子牛馬還撈不著骨肉,老金還有臉擺酒席,盼著抱孫子呢,他這輩子也只能給人家養(yǎng)養(yǎng)孫子了。”
“娘,我聽說去年大熊在五臺山燒過香的?!?p> “所、所以說選一個好廟才重要,兒子,你就回去等著吧,好媳婦就快上門了,到時候把老金一家子都請來,讓他們好好看看什么才是媳婦!”
“娘,我都這把歲數(shù)了,你還是讓緣分走得快點吧?!?p> “就快了,就快了,廟門不會再為你打開了,明年咱不來了?!?p> “可是廟門關(guān)了,緣分從哪出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