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內(nèi),蘭因今日起得很晚,昨夜睡得不好。
月兒正在服侍蘭因梳妝,發(fā)髻剛綰好,孫公公來到甘露殿通傳。
“蘭夫人,大王有請。”孫公公彎腰說道。
蘭因抬眼,孫公公神色擔(dān)憂。
“我這就去?!碧m因應(yīng)道,她也猜到趙子疏要見她。
“夫人?!睂O公公一路隨著蘭因走去,低聲道?!袄吓创笸踹@一回是真的動怒了,夫人說話請小心些。”
蘭因扯開嘴角,笑容有點無力。她說:“公公有心了?!?p> 她腳步淡然,孫公公為她推開廣明殿的大門。蘭因獨自邁步進(jìn)去的時候,趙子疏的眸子原本停留在大門方向,可當(dāng)見到蘭因之后卻又扭過頭。
蘭因不急不緩地關(guān)上房門,慢慢走近。
“見過大王?!碧m因欠身,向趙子疏行禮。而在床上坐著的趙子疏像沒聽見一樣,依舊看向沒有蘭因的那一邊。
不得回應(yīng),蘭因站直身體,就靜靜地守在趙子疏面前。安靜的空氣中蔓延著極其微妙的氣氛,蘭因耐心地等待,看樣子是下定了趙子疏不先開口,她也不說話的決心。
兩個人耗著,時間過了良久。
最終打散這片寂靜的,是趙子疏難耐地咳嗽聲。他咳得直不起腰,英氣的眉毛痛苦地擰在一起。蘭因湊到床前坐下,用手掃著趙子疏的背,為他順氣。那陣要命的咳嗽總算停下,趙子疏嘴唇原本還有幾分血色,現(xiàn)在蕩然無存。
沒緩過氣來的趙子疏狠狠抓住了蘭因的手,制止了她幫助自己的動作。他握著她的手腕,眼睛依舊不看她。
“大王若是心里不舒服,便隨意處罰妾身?!碧m因不抽回自己的手腕,在他身邊緩緩說道。
趙子疏終于抬眼看她,眼神中是對著她時少有的怒火。他惱怒,因為他知道蘭因清楚他不會罰她。又想多了幾分,覺得自己好像氣得沒有來由。
這分明是他碰了別的女人,該生氣不該是眼前的蘭因嗎。
“為什么要這樣做。”趙子疏問道。語氣很虛,一是身體虛弱,二是當(dāng)真對眼前之事感到無力。
蘭因說道:“大王不是常說想要一個孩子嗎?!?p> 趙子疏好像明白了些許她的用意,不敢置信地看著蘭因那雙平靜的眼睛。
“妾身身體不好,只好拜托司馬姑娘?!碧m因說道。
“我不要別人給我生的孩子?!壁w子疏說道。此間蘭因臉上的平靜等同絕情。
“往日我對你的許諾,你就如此輕視嗎?”他說過,他只想當(dāng)好一個女子的丈夫。若是讓另一個女人懷上他的孩子,那他的諾言便付之東流。難道蘭因就真的這么不在意他曾給過的許諾嗎?“只聽過女人為男人守貞,哪有今日我這般......”
趙子疏泄氣,說不下去。
聞言,蘭因臉色沒有感動、沒有抗拒,只是溫柔地笑了笑。她乖順地靠在趙子疏懷中,伸手抱著他消瘦的腰。
“大王不要任性。”蘭因的聲音柔軟,就像在和趙子疏撒嬌。
“蘭因!”趙子疏低喝道,沒有回應(yīng)她的擁抱。
蘭因繼續(xù)靠在他懷中,宛若沒有聽見他震怒的語氣。趙子疏雙拳緊攥,臉上似乎隱忍著翻涌的情緒。她平靜地靠著他,哪怕是這般生氣的趙子疏,她也不會在他身上感到半分危險。
良久,趙子疏卸去雙手的力氣。
“伺候沐浴?!壁w子疏說道。
蘭因便站起身,說:“妾身讓下人準(zhǔn)備。”
不一會兒,太監(jiān)為趙子疏準(zhǔn)備好了一同熱水放在廣明殿之內(nèi)。幾個專門服侍沐浴的太監(jiān)為趙子疏寬衣,把他安置在浴桶之內(nèi)。
“你們出去。”趙子疏坐在浴桶中,冷冷道。
太監(jiān)只好離開了寢殿。
蘭因知道他的意思,便走到浴桶之前。她用手掌舀起熱水,淋在趙子疏沒有泡在水中的皮膚上。趙子疏閉上了雙眼,蘭因便靜靜用浴巾為他擦拭身體。
水滴滴落的聲響和溫?zé)岬碾硽桁F氣起到一些平靜情緒的作用,趙子疏神色漸漸安穩(wěn)。
司馬邈邈在他身上留下了幾處淺淺的痕跡,都如趙子疏所愿落入蘭因眼底。不知從什么時候起,趙子疏閉上的眸子又睜開了,他望著蘭因,他想問問她看到這些之后是怎樣的感覺。
蘭因視若無睹般細(xì)心地擦拭他的身子。
最后,她開口說了一句。“大王起身吧,泡太久要頭暈了?!?p> 沐浴之后,永和殿送來了今日需要趙子疏處理的政務(wù)直到夜深。
望著堆疊的公文,蘭因不開口打擾。兩人一同用過晚膳,在沐浴之后趙子疏便沒有說過一句話。
她知道他在賭氣,她沒有安慰。
到了能就寢的時間,蘭因扶他躺在床上,為他蓋好被子。
她躺在床的另一側(cè),一手搭在他起伏的胸膛上。
“你要是敢讓她再來,我就殺了她?!背聊税肴盏内w子疏開口,堅決的聲音從身邊傳來。
“嗯?!碧m因悶聲道?!靶菹??!?p> 黑夜中的趙子疏徹底被她的平靜打亂了理智,他猛地把她拉進(jìn)懷里。即便身體不如往日健壯,他的力氣也比蘭因大許多,何況蘭因沒有半點反抗的意思。
趙子疏如今消瘦。她被困在一個骨骼制的牢籠里,被擠壓地喘不過氣。奇怪的是,這種窒息感反而讓她意外地尋到解脫,她下意識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哪怕眼眶微微紅了,她還是悶聲不言,一直到趙子疏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已然過分,主動松開了她。
從禁錮中解脫的蘭因低低地喘息。
看見她這個樣子,趙子疏后悔且心疼。他不知道為什么蘭因即便被他勒得喘不過氣,也不掙扎求饒一句。
“究竟為何......”他低聲道。這話究竟想問的是什么,也許他自己都解釋不清。一種不解和陌生感席卷趙子疏心頭,印象中,蘭因似乎從未跟他爭吵也從未反抗。
蘭因的呼吸慢慢恢復(fù)了。她沒有回答,也沒有離開趙子疏的臂間。
就想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她在他懷中首先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