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碗白粥，一碟醬白菜和一碟咸菜放在桌上，賣相真算不上好看。

　　蘭因下意識地雙手給趙子疏遞上筷子，趙子疏接過，說道：“多謝娘子?！?p>　　她不習(xí)慣二人之間新的稱呼。

　　蘭因拿起她的一碗白粥，動筷之前先看了趙子疏一眼。這位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王絲毫不在意這飯菜簡陋，吃得痛快。

　　“怎么了？”趙子疏端著碗，嘴里還嚼著食物，發(fā)現(xiàn)只顧著看自己吃飯的蘭因?！斑@菜看著一般，味道當(dāng)真不錯的?！?p>　　說完，還主動往蘭因碗里夾了一筷子咸菜。

　　蘭因哪會吃不慣這些，不過是好奇趙子疏竟然完全不嫌棄罷了。

　　“多謝大……”她低頭就要向趙子疏謝恩，被后者一個半瞇著地眼神警告回去。

　　熱粥下肚，整個人精神起來。

　　何伯突然進(jìn)了屋子，用抱歉地語氣說道：“有事要出城一趟，晚上才能回來，午膳恕不能招待了。屋內(nèi)的食材和院子里種的你們二位隨便用，或者去隔壁張嬸那吃也可以?！?p>　　說完，他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阿因我們出去走走？”趙子疏滿臉欣然，眸子都在發(fā)光。

　　蘭因被他牽著出了門，又來到那溪流旁邊。趙子疏蹲下身，饒有興致地看著溪水中的小魚。

　　“阿因，你說這里住的人會抓魚吃嗎？”趙子疏突然這么問。

　　“會吧。”蘭因答道?！翱可匠陨剑克运??！?p>　　“那我也下去抓兩條上來?！壁w子疏擼起袖子，看起來真就要往里跳。

　　“別！”蘭因趕忙攔住他，真是不懂他為何突然這么孩子氣?！斑B換洗的衣裳都沒帶，弄濕了怎么辦啊?！?p>　　趙子疏這才作罷，他赤腳在溪邊坐下，而后頭微仰著，這時陽光正是柔和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很是愜意。他挽起的褲腳、松散的黑發(fā)沖散了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威嚴(yán)。

　　從前，哪怕是第一眼看到趙子疏的時候，那時候他還是個不折不扣的昏君，蘭因也認(rèn)為一國之君就等于趙子疏的模樣，高大偉岸，肅穆寡然?，F(xiàn)在，她突然發(fā)現(xiàn)身邊的人原來還這樣年輕，好像一個不該背負(fù)太多的少年，偏偏背負(fù)了半個天下。

　　“在看我什么？”趙子疏問道。

　　蘭因靠著他坐在他的一側(cè)，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

　　身邊的男人輕笑了一聲，緩緩說道：“我娘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想和父王來到這個地方，再聽一次道長和浣紗女的故事。只是，父王到她死之前都沒有再去清明殿看他一眼。”

　　她仿佛能從趙子疏的語氣之間尋找到從前的那個少年，那個住在清明殿中每日躲在一角看著母親終日黯然神傷的少年。蘭因也想起了自己的父親，那個把妻女賣入妓院的賭徒。

　　“你怨恨你的父親嗎?！碧m因一時失神，這樣問道。

　　趙子疏臉上的笑意黯淡下來，蘭因能感受到他在很認(rèn)真地思考他的答案。他說道：“不恨，身為一國之君，他有他的選擇?！?p>　　不恨。蘭因心底并不相信這個回答，或者，與其說是不恨，不如說是再狠也只是徒勞。

　　“只是讓我選擇的話，我不想成為像我父王一樣的人?！壁w子疏說著，轉(zhuǎn)頭望向了蘭因。他的眼神深得像一汪潭水，似是在請求蘭因給他一點回應(yīng)。

　　“為何？”蘭因假裝讀不懂他的眼神，淡然問道。

　　趙子疏說：“這世上真心愛你的人那么少，為何還要他們?nèi)绱藗?。?p>　　他的聲音明明很溫柔也很平靜，此刻卻化作針一樣銳利，狠狠扎在蘭因心上。

　　她幾乎是同一時間紅了眼眶。

　　蘭因說不清楚這一瞬間洶涌的情緒是為何，眼眶酸澀，在眼淚就要奪眶而出的前一秒，她裝作不經(jīng)意地側(cè)過臉，止住了這乍現(xiàn)的悲傷。

　　“阿因？”趙子疏立刻感受到了蘭因的不對勁。

　　蘭因扭過頭，不讓趙子疏看見她難過的模樣。

　　“我沒事。”她輕聲道。

　　大概還是沒有瞞過趙子疏，蘭因感受到頭頂一重，趙子疏的大手摸了摸她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