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太陽升起,大地復(fù)蘇,新的一天又開始了。各家各戶都相繼打開門窗,小心翼翼地迎接著這新的一天,即滿懷希望又深感絕望。
“這樣的日子到底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呢?”
幾乎每個人都在期待著結(jié)束的那一天。但不管怎么樣,日子還得過下去。
村里的一些孩子們,也已是三三兩兩的結(jié)伴,背著各自母親縫制的小書包(說是書包,其實也就是粗布袋子,搭了一根布條帶子斜挎過肩,緩緩悠悠地吊在腰間)踩著晨曦霞光,向村外走去,看似在走,其實速度卻是很快的。
村里的孩子幾乎個個打娘胎出來就開始接受洗禮,剛學(xué)會走路就開始習(xí)武,好像都偏愛了輕功這一門功課,個個都身輕如燕,健步如飛!只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了那座山林間。
翻過那座山,在山的那邊就是一個小鎮(zhèn),孩子們就在鎮(zhèn)上小學(xué)上學(xué)。雖然只隔一座山,以孩子們這樣的速度步行起來,也有差不多一個時辰也就是兩個小時的腳程,還是很遠很遠的,所以孩子們都在天剛微微放亮就出門了。
說來這上學(xué)也還是近五年才有的事。在五年前,村莊還是完全封閉的,幾乎沒有人想過要走出那座山去外面求學(xué)。只是由村里的一位教書先生傳授一些基本知識,這教書先生姓朱,大家都親切地叫他朱老先生,教書的活兒也是朱老先生家祖上世世代代傳承下來的,一代一代,兢兢業(yè)業(yè),倒也是盡職盡責(zé),無私地傾囊相授。
而像歐陽家這樣的,自家親傳親授的也不在少數(shù),但傳的也只是某種技能,也各自都有各自的獨家本領(lǐng)。有打得一手好鐵的李師傅一家;有織得一手好布的王嬸一家;還有擅長種植水稻的海布爺爺一家,這海布爺爺一家?guī)缀踅鉀Q了全村人的基本溫飽問題,在村里也是德高望重的存在,深得村民的愛戴;就連殺豬宰羊都有專人專長……
不管從事哪項工作,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全村人從老到小,從男到女個個都習(xí)武,只是傳到了現(xiàn)今,都沒留下有多少精髓了,大部分都只是會了些伸胳膊伸腿的拳腳功夫,也就是強個身健個體的啥的,輕功倒是人人都習(xí)得了精華,因為這個對于他們來說,實在是太實用了。但是像歐陽家這樣,深得古武精華的實在沒幾個了。而習(xí)得精華的那些個,也在這大半年里,差不多都廢了,幾乎都從鬼門關(guān)打了個轉(zhuǎn),再被歐陽青青給硬生生地拉了回來,人是回來了,卻像是三魂丟了七魄,倒像個行走的尸體。卻又與尸體有著本質(zhì)地區(qū)別,雖然雙眼無神,也無悲喜,卻還能呼吸,能進行日常生活。而這樣的人,到今天已是差不多占了大半個村子……
幸存下來的可能也就鐵匠李師傅了,李師傅倒也是排得上名號的。
話又說回來,就在五年前的一個夏日,歐陽爺爺帶著歐陽青青到村莊外那座山也就是西山上去采藥。那是青青第一次去西山,也是輕功初學(xué)成時,一個十一歲的小丫頭,天性好強又好玩,便興奮地在山間大樹上,穿來穿去。不覺間就竄到了山頂上一棵年代不可考的參天古樹上,舉目遠眺。青青天生一對可以透視黑暗同時也可以探視千里之外的大眼睛,這也是歐陽爺爺特別疼愛這個孫女的原因之一,也是歐陽青青驕傲的資本之一。而這一望就發(fā)現(xiàn)了山外面的那座小鎮(zhèn),小孩都天生好奇吧,歐陽青青也不例外,回來后就纏著爺爺帶她出山。爺爺不想掃她的興,便帶著青青施展輕功,越過大山,去到了鎮(zhèn)上轉(zhuǎn)了幾天?;貋砗?,就發(fā)動大家修路,這才有了一條穿過山腳,越過半山腰,翻過山肩,通往小鎮(zhèn)的羊腸山路,孩子們也陸續(xù)被送到鎮(zhèn)上去上學(xué)了。實在是村里教書的朱老先生已經(jīng)是古稀之年,而到了他這一代,也沒有了傳人,朱老一生未娶,而其他人也沒有愿意接下這教書的活兒,不是自稱所學(xué)有限,就是說實在沒那耐心云云,反正就是各種推辭。而實質(zhì)上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全村都是以耕種為生,習(xí)武為樂,實在是都沒那舞文弄墨的雅心。
但是孩子們不識點文斷點字好像也說不過去,而今路也開辟出來了,也通過歐陽爺孫兩得知了鎮(zhèn)上學(xué)校的基本情況,于是乎大家在某個早晨,在村長的號召下,齊聚村中心古屋前,七嘴八舌的,一陣商量后,由歐陽爺爺出面,聯(lián)系上了學(xué)校,這便有了孩子們?nèi)ユ?zhèn)上上學(xué)的這一幕了。
其實之前歐陽爺爺也并不是沒有出過山,只是習(xí)慣了山里的生活,去了一兩次便也沒再出去過,回村后也對外面的世界只字不提。其實村民們也不是沒想過走出山莊,甚至也曾有年輕人結(jié)伴出去過,只是沒過兩年,就又陸陸續(xù)續(xù)地回到了村莊,以后便也再沒有人出去過了。
或許他們是真地習(xí)慣了山村這種寧靜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織自足,沒有矛盾沒有算計,互幫互助,抱團取暖。村民這種生活狀態(tài),往壞里說就是消極避世,往好里說,就是與世無爭,守著古老的松油燈給予的那點溫暖,安樂度日。反正怎么說都不為過吧,當(dāng)然也不影響大家繼續(xù)安居樂業(yè)。
即便是近半年來出了這么多怪事,也沒有人想過要離開村莊,到別處去謀生。就連上學(xué)的孩子也已經(jīng)減少了一大半,只有幾個膽大的還敢結(jié)伴穿過那條山路去求學(xué),膽小的都窩在家里,說什么也不肯靠近西山了,更別說穿過那條小路去上學(xué)了。
這些都是題外話,就交代到這里,言歸正傳。
當(dāng)村莊還沐浴在晨曦中,被朝陽籠罩,虔誠地接受洗禮時,在村口,小路上,田間,西山腳下,村民們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地,散落開來。
負鋤荷耙,牽牛趕羊,除草耕種,揮刀砍柴……一切都顯得那么自然和諧,時不時還會傳來幾聲吆喝聲,牛羊的“咩哞”聲,好像經(jīng)過了一夜,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過。
而在村莊里面,除了偶爾斷斷續(xù)續(xù)地傳出幾聲雞鳴狗叫聲,還有小孩地打鬧聲,母親壓抑地囑咐聲外,卻出奇地安靜,家家戶戶都有人影進出,卻互不往來,也不打招呼。這無疑又在昭告著,這一夜,村莊確實經(jīng)歷了一場災(zāi)難,或者說是一場洗劫也不為過,那種心靈上的洗劫摧殘。
一切如常,一切又不似往常。
在村東盡頭,有一個藥園,園子不大,里面種滿了各種草藥,緊挨著藥園的是一座有點破舊的小木屋。
木屋周圍是竹籬笆,籬笆里面是一個小院,院子里繞著籬笆,種了些花花草草,此時正在朝陽的撫慰下,輕輕搖曳,盡情綻放;院子中間是一條用青色的小石子鋪成的小路,徑直通到小木屋前面;木屋的前面,搭了一個木梯,小路就通到這里;木梯上去是一個小走廊,走廊連著木門,走廊邊上搭著半人高的木欄桿。
此時,一抹倩影正依靠在欄桿上,微微仰起頭,迎著霞光,身上斑斑駁駁的,似披了件五光十色的彩衣,一頭長長的秀發(fā)散落在肩上,胸前,背后,偶爾隨風(fēng)舞動幾下。看起來是那么美好,一副歲月靜好的畫面,讓人不忍打擾。
對,她就是歐陽青青,這里就是她的家。
生于此,長于此,這里承載著她童年的歡樂。
院里有阿爸阿媽忙碌的身影,有她嘻戲打鬧的歡笑聲;藥園里有爺爺佝僂著背,采摘草藥的身影,那身影時不時地直起來,回頭向院里嬉鬧的歐陽青青望幾眼,而在那張歲月縱橫的臉上,慈祥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記憶里的畫面是那么的溫馨幸??鞓贰?p> 而今,物是人非,獨獨留下她孤身一人。再沒了往昔的溫馨歡樂。
“唉”
深深地一聲嘆息后,倩影離開了欄桿,抬步向門內(nèi)走了進去,門也隨著吱呀一聲,被掩上了。直到太陽即將下山,也沒有打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