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雷般的訓斥讓人群互相對視不敢開口,紫東樓的燈光下幾乎每個弟子身上都掛了彩,瑤光會的會長后背快要被弟子戳爛了,他這才壯起膽子慢騰騰地站起身:
“回掌門……我們,我們在……”
“說實話!”鄭沅的呵斥聲像爆裂的炸彈。
“我們在抗議周瑤師姐的約會?!睍L身子抖得像個病人,語氣都帶了哭腔。
“周瑤?為了一名女弟子你們就攻打紫東樓?把玄武門的尊嚴和法律都當屁吃了是不是!”鄭沅動用靈力怒吼,旁邊的竹林都開始簌簌搖動,“早就聽說了你們這股歪風邪氣,一群色迷心竅的蠢貨!爛泥扶不上墻,把追明星當做主事,不求上進無心修煉,玄武門正是因為有你們這樣的弟子才衰落到今天!還談什么復興宗門!”
“在場的所有人!圍觀者,玄武門法手抄一千遍,多加兩倍的貢獻點!打架者,以上同施!外加一百雷炎杖刑!動手攻擊紫東樓者……火巖牢禁閉半年,剝奪所有外門弟子福利!”
鄭沅像頭發(fā)怒的獅子大吼,最后不得不運轉(zhuǎn)心法來平息心跳的怒火,他對著底下黑壓壓的人群發(fā)問:“是誰第一個動手攻擊紫東樓的?”
眾人的眼神一下匯聚到同一處,柳青陽的臉瞬間毫無血色,他對鄭沅搖頭擺手,恐懼讓他語無倫次。
“不不……不是我……”
鄭沅推開擋路的弟子來到柳青陽的身前,來自筑基后期的威壓讓他失了禁,鄭沅秉著鐵臉,蠕動嘴唇一字一句地念道:
“廢掉修為,逐出宗門!”
鄭沅抬手一掌,毫不留情地拍在柳青陽的丹田處,柳青陽瞪大眼睛吐出鮮血,身體像斷線的風箏倒飛出去,一直滾到在場邊的臺階上,如同死人般一動不動。
“周瑤在哪?”鄭沅大叫。
“周師姐……哦不!周瑤她已經(jīng)下山了!”瑤光會會長低頭回答道。
鄭沅在原地轉(zhuǎn)了一圈,嗤的一下飛到空中:
“以后要是再讓我看見你們搞個人崇拜,搞這些個歪風邪氣的組織,下場就同方才那人一樣,絕不留情!趕緊滾!都給老子滾!”
人群嘩的一聲四散開來,駕飛行法器的,貼神行符的,手腳并用的,亂作一團,眾人如同爆掉的鳳仙花種子飛快往山下逃去,僅僅幾個呼吸的時間廣場上就空無一人,這場離譜的風波最后變成潰逃的鬧劇。
鄭沅在空中目視遠方良久,直到耳邊再無任何嘈雜,乳白的月亮從西方升起,微風從山下吹來,紫東樓微翹的角脊上,五只威猛的蹲獸反著冷光,黑暗處走進一道身影。
“掌門,靈修部的王展秋,王長老到了。”
“哼,來的正好!”鄭沅身形如魅,化作青煙鉆進紫東樓頂樓,在正中央的蟒紋椅上落座,“金御史,其余長老呢?”
“回掌門,其余長老暫時還未到場?!苯饚r同樣身形迅速,幾乎沒有延遲閃到頂樓,躬身答道。
“老家伙們總是如此,每次朝會都必遲到!”
頂樓的房間莊嚴肅穆,六只雕著盤龍的金絲楠木柱列在周邊,每只柱子下的赑屃眉眼威怒,守著巨爪旁的祥云紋座,中央最高的蟒紋椅鎮(zhèn)住靈泉寶位,地板是光滑如鏡的明靈巖,環(huán)形的墻壁上是用高級的赭石顏料繪成的玄武二峰和天影湖,氣勢磅礴如同身置其中。
“讓王長老先進來。”鄭沅正坐揮手。
還未等金巖傳話,王展秋已捧著白色玉圭推門而入,溫和地笑道:“不必勞煩金御史了!”
他看了看偌大的廳堂上只有自己,呵呵笑了起來。
“還是老夫第一個到,看來這云丹堂也沒有讓我忙起來啊。”
“老夫在上山時看到掌門訓斥那幫弟子了,該懲罰的也都懲罰了,不過那名女弟子嘛……大過不在她,依老夫的面子,就且饒了她吧!”王展秋立在鄭沅對面,恭恭敬敬地做了個揖,“老夫……在這給掌門行禮了。”
鄭沅聽罷暗自冷笑,心道不找你你倒是主動湊上來了,他喝了口椅座上的烏茶:“我沒記錯的話,周瑤是王長老引薦的吧,如此偏袒一名外門弟子,亂徇私情,不知王長老可將本門法規(guī)放在眼里?!?p> “小孩子嘛,不懂事,追尋個虛榮名譽也不見怪,只當老夫回去教訓幾句,也就長了記性?!蓖蹰L老依舊帶著笑意。
鄭沅嘴唇不由得抽了抽,如此明目張膽的庇護簡直不把這個掌門放在眼里,這也正是他如此討厭這個周瑤的原因之一,他正欲動怒,一旁的金巖走了過來,按住他的肩膀低聲道:“掌門,諸位長老已陸續(xù)來了?!?p> 鄭沅眉頭緊了緊,壓住胸口的火氣,大袖一揮冷哼一聲,便也不顧這些爛事了,他對金巖點了點頭。
金巖手執(zhí)一只巨大的銀毫玉竹筆,這是玄武門御史記錄公正的榮譽與象征,他走向在門口立定,輕輕拉開桃木朱門,動作風度翩翩像個紳士,微微欠身把門外的長老們迎了進來。
五位筑基期的修仙者一一入堂,朝著中央的鄭沅輪流行禮,而后按照楠木柱的方位依次落座,如果何子舟在場,定會被眼前的陣容給驚的目瞪口呆,對于他這樣的外門弟子來說,廳堂內(nèi)這六道長老的身影外加掌門,就是玄武門最高不可攀的至高層,就是背后掌控整個玄武門的大人物。
金巖提起靈力聲音洪亮:
“啟稟掌門,司禮部陳更,陳長老;刑罰部凌允,凌長老;靈修部王展秋,王長老;兵御部湯謙,湯長老;天工部顏川,顏長老;典戶部李菱,李長老,六部長老均已來齊,本月的朝會即可開始。”
“好?!?p> 鄭沅對金巖滿意地點頭,他緩緩盤著手中的兩只桃核獅頭,低下眼簾好像在思索問題。
“諸位長老既已到齊,鄙人也就有話直說了,近些年玄武門的衰落以及鄒家勢力的不斷崛起,已經(jīng)給玄武門所有人頭上籠罩了一層烏云,想必諸位已經(jīng)知道,玄武門已經(jīng)連續(xù)兩年招不到新的弟子了,在與鄒家鄰接的地界也常常發(fā)生摩擦,這是自開宗以來就從未有過的窘境!”
“面對這越來越嚴峻的形勢,鄙人在之前的朝會中就提出了變法改革的建議,可諸位長老都對這‘變法’抱有異議,甚至是強烈抵觸,諸位也都提出了各自的政策,鄙人就給了你們半年的時間試行,如今試行期滿,本人倒想聽聽各位長老,可有什么好消息?”
“別提了!”
湯謙率先站了出來,這個大腹便便頭發(fā)稀少的兵御部長老,拍著柱子開始抱怨。
“掌門,您可要為老夫做主,這鄒家的勢力越來越猖狂,老夫為了宗門的安全提出‘仙兵計劃’,可要練兵這得需要軍晌吧,老夫放下臉面向司禮部的陳長老討要,原本九百萬的下品靈石,老夫只拿到八十萬!這老家伙給自己扣下九乘的晌錢,最后是兵也沒練成,我還倒欠著那幫弟子錢呢!”
陳更一聽眼睛都要瞇成線,他站起來底氣十足:“你們兵御部本就有衛(wèi)士守護,哪里還需要什么‘仙兵’???我們司禮部難道就不需要錢嗎?為了提升眾弟子的歸屬感和使命感,這典禮、祭祀、晚會,我們是一個活動都不敢落下,更想著要辦盛,辦好,辦大!我們司禮部雖然掌管財政,可個個都是廉潔清正的好弟子,從沒貪過宗門一塊靈石!再說了,那九百萬靈石又不止我需要,天工部的顏長老和靈修部的王長老,不也各自分走三百萬靈石嗎?”
“陳長老何出此言,簡直是污蔑老身的清白?!?p> 顏川敲了敲手中的百年紅杉木手杖,上面鑲著的祖母綠亮出晶瑩的光澤,這個衣著貴氣的老嫗滿臉褶子,皮膚像老樹的樹皮。
“老身為了宗門弟子的住所,為了玄武門的光輝形象,天工部可是耗盡了心血!老身帶領(lǐng)本部弟子擴建洞府,造筑園林,補修舊閣,這都需要大把的財力和人力!你們此刻坐著的紫東樓,可還是老身親自修補的!”
“不就是建幾個假山假水,蓋幾棟瓦房么,凡人都會做的事還需要炫耀么?”陳更細聲細語地揶揄道。
“那王長老呢?你為何還會拿走那么多的靈石!”一旁的湯謙聽到自己分的最少,早就等不及了,抓住空隙開始質(zhì)問。
“這……”王展秋的臉上始終掛著笑容,“靈修部自開創(chuàng)以來就是拿走三百萬的固定額度,老夫只是照例行事,這應該沒什么不妥吧?而且老夫作為宗門唯一的三品煉丹師,創(chuàng)立的云丹堂為宗門弟子提供了多少丹藥,老夫可從沒講過一句牢騷的話?!?p>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王長老之前麾下的小須山上,那幫凡人們可都種植丹麻啊。”一旁的凌允嘴角勾起冷笑,“若不是我們刑罰部的人發(fā)現(xiàn),諸位長老以及掌門師兄,恐怕現(xiàn)在還蒙在鼓里吧?”
“什么!種植丹麻!”湯謙好像抓住什么了不得的把柄,義正言辭地就向鄭沅稟報,“掌門師兄,您知道咱們玄武門最痛恨的就是丹麻,王長老的行為簡直令人發(fā)指!”
王展秋終于沒了笑意:“少在這里給老夫潑臟水,那幫凡人的事老夫也不曾知曉,況且當時就已經(jīng)給了他們懲罰并遣散走了,凌長老怎么不將這些一并說出來?”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玄武門的長老,也都是弟子們的榜樣,這樣吵來吵去成何體統(tǒng)啊!”
典戶部的李菱終于發(fā)話,這個遵循中庸之道的長老此時出來打圓場。
“我們都是一家人嘛!都是為了復興玄武門榮光,都是服務弟子的嘛!應該互相體諒才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