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信 V
“泱兒!這是我新做的瑪仁糖,你快嘗嘗!”一天下午,未央宮的外院突然熱鬧了起來我便知道是她來了。
“哎!你小心著點兒!”見她腳步匆匆手里端著個托盤便往內殿沖,倒是把我嚇了一跳。
“吁,沉死我了!”將托盤放下,她艱難地挺直了腰板,還捶了捶腰。
“你怎么不讓他們拿著?”
“這可是我親手做的!他們拿著萬一摔壞了可怎么成?”泠鳶瞥了幾眼門口的小太監(jiān),嘟嘟嘴:“泱兒,你別看這瑪仁糖小,這里料可是十足十的呢?!?p> “我知道我知道!”我笑了笑,拿起每天都給她備著的牛乳茶:“渴了吧?”
“嗯,”她一口將牛乳茶喝的干凈:“你快嘗嘗!”
“好好好?!蔽覒?,輕輕捏起一塊瑪仁糖,入口軟糯,口感香醇卻不甜膩,“好吃,不遜色于我在樓蘭吃的!”
“你在樓蘭也吃過了?是阿櫻做給你吃的吧!”泠鳶眼前一亮,一臉興奮。
“對啊,阿櫻還和我說這瑪仁糖就是中原人叫的方糕,里面有葡萄干、芝麻、玫瑰、核桃仁……”我作勢掰起了手指,認真回想著。
“還有巴旦木!”泠鳶一臉歡喜甚至有點兒小驕傲:“這可是我們樓蘭特有的果子,在你們中原都吃不到呢!”
“知道!我還記著有黑蛋糕、巴哈利,還有個咸的叫什么——帕爾木丁,吃起來別致得很。”
“你都知道?”
“當然啦,我好歹也在樓蘭住了有兩個月,這些別致的小點心啊我都吃了個遍?!币换叵肫鹉嵌螘r光,我也不自覺地笑起來。
“嘿嘿,我們樓蘭啊不止點心好吃,人也很好呢!”
“嗯,”我點了點頭表示贊同,“的確如此,少了些禮節(jié),人們倒真是都熱情了起來,還有你哥哥,雖然是國王,但人啊還真是不錯?!蔽蚁肫鹆四珣谚?,笑了笑。
“哥哥?”泠鳶很明顯地愣了一下,仿佛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哥哥。
“對啊?!蔽乙彩倾读算?,“怎么了?”
“哦,”泠鳶垂下眸,手里的瑪仁糖仿佛也沒了滋味,訕訕地放下,“我,也不知道我有個哥哥。”
“怎么會?”我一怔。
“我從來都不知道我有哥哥,父王就我一個女兒,半年前父王突然——暴斃,我來了中原才知道樓蘭有了個新的國王,聽說是父王一直流落在外的兒子,我從未見過?!?p> 泠鳶這么一說我倒是也想明白了,墨懷瑾從前便與我說過他在江南長大,只是半年前才回了樓蘭,做了國王。
“你別擔心,我見過國王,他人吶真的很好呢,”瞧見泠鳶有些傷神,我趕緊笑了笑安慰起來:“為人彬彬有禮,對人坦率真誠,還是個才貌雙全一表人才之人呢?!?p> 墨懷瑾的確是這樣的,若說這一國之君若為人如此似乎并不得當,就好比洛殷離,他對我十足十的好但我也不傻,心里也明白得很,他絕不是只如我表面所見那樣,單看他在羌城騙我的那段日子就是了,瞞得滴水不漏,可見城府之深,但樓蘭只是個小國又依附祁朝,國王能做到墨懷瑾如此讓百姓心悅誠服便很好了。
“只要樓蘭的百姓們好,我也就放心了。”
我看了看有些消沉的泠鳶,她也不過是十七歲的年紀,比我還小上了一歲,平日里只瞧著她一副孩子氣,可這肩上背負著的可比我沉多了。
“好啦,你就放心墨懷瑾吧,他一定不會辜負你的父王,也必不辜負你的付出?!?p> “墨懷瑾?”
對上她狐疑的眼神,我解釋道:“這是你哥哥的中原名字,他在江南生活得久,所以也有中原名字?!?p> “這可有什么寓意?”
“今之所覩,懷瑜瑾而握蘭桂者,悉恥為之?!蔽倚α诵Γ皯谚烙?,意在夸贊男子溫潤如玉,墨又有才學之意,與他也是極相符的?!?p> “哼,既是樓蘭人,又有這么多書生氣做什么?”只見她氣鼓鼓地撇過身去,我忍俊不禁,瞧她那小臉兒上雖是不屑但是那嘴角的笑意卻是藏不住。
哥哥也是極通詩書的。
“那他——樓蘭名字叫什么?”
“帕爾哈提蘇吉?!蔽乙娝裆荒瑔柕溃骸斑@可有什么寓意?”
“帕爾哈提好似一個悲劇愛情故事里的主角,只是情節(jié)我也記不清了。”泠鳶搖了搖頭。
“原來如此?!?p> 我話音落了,未央殿里就陷入了死寂。
就好似這空氣凝了起來,我們二人似乎都不知為何沉默,但都一聲不吭。
“過兩天便是端午了,這可是你在中原過得第一次端午節(jié)呢?!蹦┝?,我挑挑眉,開心地推推泠鳶的臂膀,“到時候宮里會一起看龍舟、放風箏,闔家宮宴還吃得到粽子,哎對了,等一會兒讓阿依從我宮里拿一些艾草回去掛在瑤華宮門外。”
“闔家宮宴?”
令我驚奇的是泠鳶竟沒有對我所說的感到好奇,而只是重重地重復“闔家宮宴”四字。
“你必須去嗎?”她見我點點頭,癟了癟嘴。
“當然,你不去嗎?”
“我自是不去了?!?p> “那我到時候給你帶好吃的粽子!”
“嗯?!蹦┝?,她用力地點了點頭,明媚一笑,我模模糊糊地看到她眼角似有滴滴晶瑩。
又過去了半月,宮中大喜之時的模樣也漸漸奚落下來,一切也都回歸了正常。
我每日照常接受妃嬪們的晨昏定省,少了林佳夫人這晨會的氣氛倒是緩和的不少,循例說說話,順便將洛殷離時不時下派的旨意傳達到每人耳朵里便是了,洛殷離平日里除了宿在未央宮便是獨自一人宿在椒房殿,其他妃嬪簡直是一日都見不著他,我雖使著小性子十分開心,可還是要顧及著他人,便時不時地提起此事,可每當提起此事他總是佯裝出一副惱了的模樣竟說我不在乎他了,竟將自己的夫君往別的女人那里趕。
知道他每回都會如此回答我以后也不再勸了,身為皇后我中宮職責已到,既然他自己硬要當著這“昏君”,那我也便遂了他吧。
平日里他照常是一有好的物什便命人送來,什么名畫古籍、首飾珠寶、衣裳料子都快要把未央宮的庫房塞滿了,他一面這樣賞著我我便一面再送與其他的妃嬪,一來我沒花費多少,二來我還收了人情,倒還真是美滋滋的,就連芳云有時都調侃我不愧是商賈之家的女兒。
不過洛殷離來看我是一回事,處理政事又是一回事,聽說最近邊疆不太平,西凌和羌城都有騷亂,他也只能整日地泡在尚書房與大臣們議政,有時我都不能見上一眼,平日里就是匆匆見上一眼送些補身體的膳食我便回宮了,不過好在泠鳶時常來找我說話,這無聊的日子倒是打發(fā)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