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唱 V
“嘶——”我胳膊撐在貴妃榻上的烏木梁上,一半屁股撅了起來,這一跤摔得可不輕,連帶著我這腿都疼了起來。
這一摔可不得了,若只是摔著了我倒也不會大動干戈,只是這連帶著摔著了洛殷離,這可就大不一樣了,未央殿里烏泱泱的一片人,若說這是未央宮還好,若不說這大概便是太醫(yī)院了。
我扶著腰,雖說是難受著但在一旁側(cè)眼瞧著洛殷離身邊里三層外三層圍著的太醫(yī)便想笑。
“朕無事,去給皇后看看?!?p> “陛下,您的龍體要緊,請讓微臣們把脈?!?p> 洛殷離雖是不情愿但也無奈只好讓太醫(yī)們細(xì)細(xì)查看。
“朕都說了無事,你們快去給皇后瞧瞧?!蹦┝耍鹆松硗崎_眾人向我大步邁來。
皇帝都起了身,這下子太醫(yī)們也不敢再多啰嗦幾句。
“可是這兒痛?”我瞧著他蹙了蹙眉,大手輕柔地揭開我罩在外面的青緞掐牙背心,揉了揉我似乎都已經(jīng)有點(diǎn)兒腫了的腰。
“嘶——有點(diǎn)兒痛!”
“快來瞧瞧!”
這一下子可是了不得,搭完了脈之后這望聞問切四字在太醫(yī)身上描繪得淋漓盡致,可我這受傷的地方過于私密,太醫(yī)們也是瞧不得,便只能按著其他部位的摔傷做了處理。
“本宮沒事吧?”芳云在一旁替我系好青玉扣子,我問道。
“回皇后娘娘的話,您只是摔傷,并無大礙,待康復(fù)后身子便能大好,只是這摔得也不輕,連帶著走路都會牽連著疼痛?!?p> “荒唐!這秋千好好的怎么就斷了,這未央宮的宮人都是擺設(shè)嗎?”
“陛下贖罪!”
洛殷離怒聲一下,滿屋內(nèi)烏央央的人全都拜倒在地,尤其是領(lǐng)頭的小海子更是怛然失色、膽破心寒。
“陛下,都是奴才不好,奴才有錯!”小海子不停地磕著頭,這額頭硬生生地磕了幾下便紅彤彤一片,“是奴才當(dāng)差不小心,摔著了陛下和娘娘,陛下和娘娘若有半分損傷,那奴才一百個頭都不夠砍!”
“把他拖到未央宮門外杖責(zé)八十,然后拖去戒律所!”
“哎!”雖不知戒律所是何處,但一聽便不是個好地方,眼見著小海子要被拖出去,我慌忙道:“哎,他也不是故意的,算了吧……”
“娘娘,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罪有應(yīng)得!”
還沒等洛殷離發(fā)話,小海子的額頭都磕出了血,淚流滿面的模樣看得我真真是難受,我雖然在這未央宮才住上短短五日,但這五日里瞧著小海子辦事還算得力,平日里也會和宮人們玩笑幾句,可這做起事來還很機(jī)靈。更何況他偶爾提起自己在宮內(nèi)還有個不得力的弟弟,家里還有個母親,這若是受了罰豈不連帶著家人都要受苦?
“算了吧八郎……”我扯了扯他玄色的衣袖。
“娘娘,宮人犯了錯就該罰,君無戲言,您不能讓陛下收回成命啊?!币慌缘姆荚瀑N在我耳邊輕聲道。
“八——陛下,這也怪我,秋千才剛扎好我便急著玩,要論錯我也有錯……”
“你都傷成這樣了,朕不能饒了他。”
“八郎——嘶——”我一急,又扭著了一下,不顧所有人的大驚失色,我扯了扯他的衣袖,可憐巴巴的模樣我就不信他還會堅持:“您是天子,應(yīng)一視同仁,這眼看著我也有錯,您一并罰過?”
“只是我還受著傷呢,緩罰兩日可否?”
他看了看我,最后也便是無奈笑笑:“罷了,小海子辦事不得力,罰兩月月俸?!?p> 還好還好,只是罰銀子,命保住便好。
“謝皇后娘娘!謝陛下!”我瞧著小海子感激涕零,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當(dāng)場痛哭。
“就屬你脾氣好,若是換了旁人這小海子的命早就沒了。”待在未央宮里的眾人終于走了,他輕松地靠在榻邊,笑了笑。
“怎么說也是條人命,哪便有你所說如此心狠之人?”
“這后宮里啊各個都巴不得我能嚴(yán)懲得罪妃嬪之人,這樣才能顯得出我多寵愛她們。”
“這么夸張?”我晲了一眼一旁似乎有些得意的男子,“從前在羌城我怎沒瞧得出你如此自大?”
“自大?這滿宮里敢這么說我的也只有你一人了,我是天子,自大些又怎樣?”
“哼,”我垂了垂眸,輕捂著還有些痛的腰身,“還真挺痛的,不過還好你沒摔著?!?p> “這么心疼我?”
“我是怕你龍體稍稍損傷一點(diǎn)兒,我豈不成這祁朝的罪人啦!”我嘴硬道。
“還好還好傷得不重,不然這以后該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
“這我行周公之禮豈不都難了?”
“洛殷離!”不知這是第幾次臉紅了,我怒道:“若不是剛剛你油嘴滑舌的我也不會從秋千上摔下來了!”
“好好好,我不說便罷,不過你瞧這未央殿里無人,窗外又是這幅木槿滿園的好光景,你我夫妻,這叫閨房之樂?!?p> “你!”我語塞,自知說不過他便一把操起榻上的絲綢軟枕朝洛殷離砸去:“我若早就發(fā)現(xiàn)你這么滑頭便不喜歡你了!”
“不喜歡也沒辦法,”他笑眼盈盈地接住我扔過去的軟枕,“你都嫁給我了,難不成還能反悔?”
“若你負(fù)我,我便反悔!”我歪了歪頭,笑笑:“你若負(fù)我,我便去跳崖,讓你后悔一輩子!”
話音剛落,我明顯感到他握著我的手狠狠一顫,我微微一愣:“怎么了?”
他墨眸里的溫柔突然變得深不可測,迸發(fā)出一樣的寒意讓我心底一顫。
“無事,我就是在想若我陪你一起跳會不會很痛?!蹦┝?,他大笑了兩聲,揶揄道。
我癟了癟嘴笑了笑,自知是些玩笑話,不過他的話仿佛就是一劑劑定心丹,撫慰著我這幾日動蕩不安的心,讓我深深地相信深宮有情。
“你笑什么?”
我微微一愣,不知自己怎么突然笑了起來。
“我就是在想聽說先帝與懿貴妃情投意合、比翼連枝,你說咱們兩個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
沉默了許久,最后他輕攬過我,在我耳邊輕聲道:“自然是比得過的?!?p> 自然是比得過的。
我抿了抿唇,生怕自己的笑容太深,我自然地躺在他懷里,心下便如同吃了蜜似的甜,不自覺地緊緊拉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