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加蘭巴的夜晚
哐當!
沉重的甲片砸落在地板上,沃森站在Mi-8的機艙中央,魯珀、貝爾特威和幽靈3個人圍在旁邊,幫忙拆卸那身被打得幾乎完全變形的喪鐘盔甲。機艙地板上已經(jīng)堆積了不少防彈板,每一塊都有槍彈撞擦的痕跡,其中近半數(shù)甚至被完全射穿。
“我覺得你這身得丟進廢品站了。”
狼媽捏著一柄匕首,割斷那些攪在一起的尼龍帶:“這些東西已經(jīng)沒有什么維修價值了,就連你那個頭盔也是,最好讓皮埃爾重新做一套?!?p> 哐當!
又是一塊厚重的背板砸下去。
沃森舉著法式軍禮沒吭聲,他在思索著下一步計劃。既然人已經(jīng)來到非洲,那么有一個地方自己必須要去,那就是位于西非的恩迪帕亞王國。他準備去找到生化危機系列里的起源‘始祖病毒’,也就是太陽階梯。
從政治層面上說,恩迪帕亞王國早已經(jīng)不復存在。它的大部分地盤被納入一個叫做Kijuju自治區(qū)的西非小國版圖中,而殘余的恩迪帕亞人,也在Kijuju自治區(qū)以‘偏僻山溝居民’的身份繼續(xù)生活,并保護太陽階梯的秘密。
但他們顯然未能如愿以償。
從20世紀60年代末開始,傘公司花費重金,集結大批雇傭兵來驅趕恩迪帕亞人,并很快控制住他們的圣地‘太陽花園’,從那個名為太陽階梯的花卉植物中提取出了始祖病毒。然而這種病毒十分‘矯情’,幾乎只在太陽花園那種極其精妙的環(huán)境中才能夠產(chǎn)生。因此,嘗試大規(guī)模種植無果的傘公司,不得不在此設立基地,并在未來的幾十年時間里持續(xù)進行資金投入,以保證病毒來源的穩(wěn)定。
這一切信息都記錄在蝰蛇夫人的硬盤里。
在狼隊這邊,原定計劃也被迫調整。雖然并未傷及動脈,但是維克托仍然需要進行手術,否則肯定會影響腿部機能。根據(jù)米歇拉的初步評估,偵察兵的術后康復期可能會達到3個月以上。幽靈幫忙確認過,射中維克托和貝莎的那支槍使用了.308溫徹斯特(Win)步槍彈。
在體積規(guī)格上,這種步槍彈與7.62x51mm口徑北約標準(NATO)全威力步槍彈相同,不過.308Win屬于民用狩獵領域,子彈膛壓比后者這種軍用彈更大,彈殼厚度也有所不同。因此大部分民用.308Win步槍若是打空了彈藥,可以選擇填裝發(fā)射7.62NATO彈;而軍用7.62NATO步槍卻不能反過來這么做,否則可能會有炸膛的風險......
當然,炸膛這種事任何時候都有可能。而且到了90年代,不少新式7.62NATO武器也都已經(jīng)能夠安全地發(fā)射.308Win。值得一提的是,從槍身序列號以及沃森吸收的記憶來看,丹尼爾的這支溫徹斯特M70生產(chǎn)自1964年以前。
只能說兩人的運氣都很好。
彈頭并未擊中致命部位,而且還直接穿透出去,沒有在體內停留。而考慮到近半隊伍成員均有不同程度負傷,魯珀決定暫停接單,直到大家都恢復戰(zhàn)斗力為止。這對于沃森來說算是個好消息,而且不用上戰(zhàn)場,他也無需擔心隊友突然被子彈給打沒了。
拆完盔甲,其他人都開始休息。
機艙里只剩下發(fā)動機轟鳴聲,聯(lián)絡人維戈待在駕駛室,用地圖和儀表跟駕駛員反復確認航向點位置?!⑻m娜·克勞利換了一身迷彩服,此時依舊昏迷不醒。之前上飛機的時候,這姑娘還在不停干嘔,讓米歇拉不得不用了點鎮(zhèn)靜劑。
沃森打開座位前的裝備箱,取出FAL自動步槍。這支武器之前一直和皮卡車藏在一起,整個行動中都沒用過。它將是接下來的主武器,RPK輕機槍也可以繼續(xù)拿著,不過其他東西就得麻煩隊友們帶回去了。檢查完這支FAL,他又將PKM機槍擺到膝蓋上,熟練地打開機匣開始清除火藥渣。
一個腦袋擠到了腿邊。
聞了一下味道,是米歇拉。
女孩身體平躺著,那頭金發(fā)完全披散開來。從沃森這個角度看過去,對方的雙眼被劉海遮住,只露出高俏的鼻梁......噢,還有解除束縛的胸口,這女人肯定是故意的,開這么大是想干嘛?沃森忍不住撇過去一眼,然后立刻收回視線,感覺山巒的環(huán)線還在視網(wǎng)膜上揮之不去。
“好看嗎?”
輕飄飄的女聲撩進耳朵里,很是慵懶。
沃森面無表情:“棒極了?!?p> 米歇拉伸出雙手撐住長椅,想要用后腦勺墊著沃森的大腿。這個動作牽到傷口,她忍不住小聲痛呼幾下,沃森扶著對方的后背,自己把身體挪了過去。女孩的雙眼終于顯露出來,眉宇間充滿疲倦,但卻依然直勾勾地看著沃森的臉。
低頭對了幾眼,沃森繼續(xù)弄武器。
在這一刻,機艙里顯得無比安靜。
“今天那顆子彈如果再往里一些,我可能就死了?!泵仔従彴蜒燮ご瓜聛恚炖飺Q成德語:“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會傷心嗎?”
“.....是,我會。”
“有多傷心?”
“嗯......我可能會裂開,物理意義上?!?p> 聽到沃森的回答,女孩噗呲一聲笑了。那雙漂亮的湛藍色眸子半睜半閉,像是在說夢話:“你接下來打算去哪里?回紐約嗎?”
“不,我要去西非?!?p> “你去那里干嘛?”
沃森沉默了一下,把清理干凈的PKM機匣重新合上:“我需要去找一些東西,就如同你的傷病需要特效藥來醫(yī)治,我的也一樣。”
就在這時,他感受到一束目光。沃森抬起頭,看見對面的行軍床上,四眼正鼓起一雙眼睛瞪過來。她那張嘴唇微微抿著,配合大片眼白,這幅神情看起來實在是有些......蠢萌。米歇拉也感受到了沃森的異樣,轉頭看見山田小姐,立刻朝對方比出一個中指。
四眼骨碌一下翻過身去,不動了。
被這么一打岔,原本的氣氛全都散了個干凈。女孩緩緩轉回頭來瞟了一下,直接閉上眼睛。看著她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沃森突然覺得有點好笑,但他強行忍住,只是伸出手去輕揉對方的頭發(fā)。米歇拉耳朵動了動,隨即把腦袋往沃森肚皮的方向偏轉幾分。
打完一場仗,兩人的關系好像又不一樣了。
這就是沃森此刻的感覺,明明剛到非洲的時候,女孩是一副正氣在頭上的模樣??蓛H僅過去不到一個星期,態(tài)度又完全轉變。她的側臉緊貼著大腿,眼角時不時緊皺一下,顯現(xiàn)出一種前所未有過的柔弱。緩緩撫摸著對方嘴角那條疤痕,狼媽的話又在腦海里浮現(xiàn)出來:
‘我們這一行,擁有愛情是件奢侈的事。’
米歇拉今天差點就死了。
沃森回憶起當時知道對方中槍以后,自己心底里那種近似于恐慌的感覺,以及徒然跑出去十幾米的舉動。從現(xiàn)在來看,那完全是個無意義行為,就連‘我其實不知道α組在哪’這種基本的邏輯都不顧了。繼續(xù)沉默一陣,他重新把目光放回女孩的臉上。
眼前的畫面仿佛陷入靜止。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米歇拉的嘴角抽動幾下,沃森這才后知后覺地移開視線。莫名的窒息感從肺部傳來,他忍不住做了幾次深呼吸。抓起那支溫徹斯特M70,象征性轉兩圈瞄準鏡旋鈕,沃森的思緒又跑到了其他地方。
要不這次弄完始祖病毒......
直接買機票去一趟西班牙?
......
正午時分,Mi-8直升機在加蘭巴國家公園附近降落。
傭兵行業(yè)在這里設立了基地,主要是因為此處靠近邊境,北邊就是蘇丹共和國。90年代的大部分非洲國家并不富裕,或者可以說深陷戰(zhàn)亂。因此邊境地帶總是會產(chǎn)生暴力摩擦,在一些外部勢力的覬覦和推動下,延續(xù)著千百年來的部族糾纏與仇恨。
機頭高昂,開始緩緩降落。
沃森觀察著機窗外的樹林,雖然依舊十分茂密,不過相比霍加狓保護區(qū)多了一部分寬闊的草原。從高空遠遠望出去,長頸鹿、羚羊群和野象群清晰可見,甚至還能見到幾頭獅子。自己這幾天殺的人夠多了,還經(jīng)歷過和童子軍戰(zhàn)斗這種糟心事情,接下來一定要好好放松放松。
隨著尾部艙門打開,繁亂景象出現(xiàn)在視野中。
這是座簡陋的機場。
唯一的一條跑道由泥土壓制而成,現(xiàn)在上邊還有兩臺壓路機在工作;而塔樓區(qū)域雖然好歹是混凝土結構,但是看得出來,它們本來的用途肯定不是這個。因為傭兵行業(yè)入駐的關系,這里多了不少白人面孔。當然,他們幾乎人人帶槍。
腳剛落地,一個胖女人就在保鏢的隨同下小跑過來。
“噢!上帝?。∥业膶氊?!”
胖婦人理都沒理現(xiàn)場的狼隊成員,邊哭邊沖上前,用力抱住了阿蘭娜·克勞利:“感謝上帝,他們都對你做了什么?不用害怕了,嗚嗚嗚嗚......媽媽在這里......”
“那這事就算結了,先生?!?p> 聯(lián)絡人維戈打量幾眼緊張兮兮的保鏢,主動找到站在這對母女身旁的西裝男人:“人我們給你救回來了,而且你們點名要的托蘭人頭也已經(jīng)拿到,就放在機艙里。”
“當然,當然,你們做的很好?!蔽餮b男人指示一名保鏢進入機艙,隨即湊近兩步,主動攬著維戈往外走:“就像合同上定好的,傭金和獎勵都不會打折扣,我保證。來吧,我們走遠點說,可別打擾了母女團聚?!?p> 維戈回過頭打了個響指。
魯珀會意,緊緊跟了上去。沃森幫著其他人把裝備運下飛機,隨后便在旁邊堆起一個聚集點,他和傷員們留下來看守,剩下的人則是跑去餐廳買食物。很快,大家就一邊吃著干糧,一邊無聊地沒話找話?;蛟S是因為離別在即,米歇拉的談話興致明顯少了很多。
狼隊的好運氣繼續(xù)立了功。
今天晚上就有一架道格拉斯DC-3螺旋槳客機起飛,因此米歇拉、四眼和幽靈三人組會先行離開這里,以便盡快給傷員聯(lián)系手術。魯珀自己則是要跟維戈留下來,以確??蛻裟穷^的資金安全到賬。原本法國人妻還想要四眼和自己一起待著,只可惜山田女士心里更加掛念生化實驗,恨不得立刻就飛去勒阿弗爾的地下室里。
至于米歇拉......
雖然不用動手術,不過老霍華德的第二批藥材已經(jīng)抵達,她必須回去接收。而且借著服藥的機會躺兩天培養(yǎng)艙,也可以順便加速恢復傷勢。
等到沃森在臨時租的房間里洗漱完畢,夕陽已經(jīng)沉在天邊了。給腿部受傷的維克托清理身體比較麻煩,現(xiàn)在幽靈三人組還沒出來。反倒是四眼,一個人孤零零坐在前方的水泥墩子上,一看見沃森,她‘噌’的一下就蹦起身。
“干嘛?”
沃森覺得這女人今天很莫名其妙。
“你在飛機上說,你的身體有什么問題?”
山田女士的腦袋迅速逼近,就差把‘快告訴我’寫在臉上了。沃森可不會慣著她,直截了當?shù)芈柭柤绨颍骸氨?,我覺得我有權保密?!?p> “你要怎樣才肯告訴我?”
你又來了。
終究還是沒忍住,沃森直接翻起了死魚眼,就這么站著跟這個女人互瞪。米歇拉推門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眼前這副詭異的景象。女孩微微傾著頭,快步走到了沃森身邊:“對不起?好像我來的不是時候?”
“不,你來的正是時候?!?p> 沃森臉上浮起體面的微笑,朝對方伸出一只手,又用另外一只手指了指山田女士,然后迅速變得面無表情:“能不能讓四眼別再纏著我了?”
“沒問題?!?p> 唰!
女孩拔出大馬士革獵刀,快速轉了兩圈。
四眼瞪不過4只眼睛,只能動作倒放似的原路后退,重新坐在水泥墩子上。她繼續(xù)盯了沃森幾秒鐘,最后抱著雙臂把頭轉開,沒有再出動靜。
......
夜晚終于降臨。
老式螺旋槳開始緩緩轉動,沉重的破風聲逐漸響徹整座機場,跑道兩端的幾盞探照燈稀稀落落,勉強照亮了出入口。大部分乘客都已經(jīng)登機完畢,米歇拉站在舷梯外的陰影中與沃森相視許久,誰也沒有說話。
“......好好休息。”
沃森知道時間不多了,只能強迫自己開口。他看出女孩的情緒很低落,和上次放假時候那種裝模作樣完全不同。湛藍色的眼眸低垂著,眉宇之間盡是掩不住的哀怨。離別是一種劇痛,再如何愉快的過程,到了這一刻都會不可避免地染上憂傷。
那股莫名難受的窒息感再次從胸口蔓延而出,沃森微微皺起眉頭,將嘴唇張開一絲縫隙,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仍在正常狀態(tài)。
螺旋槳越轉越快,猶如急促的倒數(shù)。
“你可以吻我嗎?”
女孩抬起頭,說出這么一句。
她的眼神像是幻痛般刺穿了心臟,沃森剛剛開始集結的思緒,頃刻間支離破碎。潛意識中有一道頑強的聲音,用盡全力喧叫著,想要揭露這個問題背后的含義。但它很快就淡去了,就如同耳邊的螺旋槳發(fā)動機轟鳴聲一樣。
沃森意識到,這次是自己被推上了懸崖盡頭。
避無可避的二選一。
眼眶中涌起一股熱流——他覺得那是愧疚。心絞痛也好,呼吸困難也好,都是對自己無法坦誠接受一份愛意的憤怒、自責與難過。看著女孩的雙眼,沃森無比深刻地明白了這一點。他只覺得自己這副完美的皮囊正在剝落,露出里面那個卑劣靈魂。
“我......我覺得。”沃森不著痕跡地深吸一口氣:“我不……”
“你還真是從來都不主動呢,不是嗎?沃森小姐。”還沒等他說完,米歇拉的嘴角輕輕勾起,像是微笑,也像是無奈:“我不會再問第三次了,我請求你,沃森先生,你可以吻我嗎?”
沃森摟住眼前的身軀,吻上了那張嘴唇。
冰涼,濕潤,帶著溫熱的鼻息。
他不敢用力,害怕擠壓到女孩腹側的傷口。手臂輕輕抓著肩膀,像是擁抱一尊脆弱的瓷娃娃,稍不注意就會碎開滿地。沃森觸到米歇拉的心跳,她和自己一樣都在顫抖。然而在那道若有若無的輕吟之中,流露出了愛戀、痛苦......還有恐懼。
“我很抱歉?!?p> 離開了女孩的嘴唇,沃森把對方的頭靠到自己肩膀上。然后立刻一邊伸手去擦眼淚,一邊張口呼吸,盡力控制著讓自己的聲調平穩(wěn):“我知道我之前和你說的......那些,你肯定會覺得我是個混蛋。我也知道說對不起沒什么用,但是......我沒有其他的辦法,我很抱歉?!?p> “你和妮莎做過嗎?”
米歇拉突然沒頭沒腦地問。
“什么?”
沃森還沒反應過來,女孩就把臉湊到他的面前:“我問你們有沒有做過。”
“......沒有?!?p> “如果未來有一天我們分開了,無論是因為死亡還是別的,而我們之間最后只留下了幾次親吻的回憶,你會不會后悔?”米歇拉看著面前這雙淺紫色眼眸,想要從里面捕捉每一絲情緒。可是沃森張合了一下嘴唇,卻馬上又被女孩用一根手指抵住了。
米歇拉輕啄沃森的側臉,然后直接朝舷梯走去,只留下兩個字:
“我會?!?
撲街作者套套
Kijuju自治區(qū)可以直譯為‘基朱朱自治區(qū)’或者‘朱基基自治區(qū)’,但我覺得這名字實在太出戲了,還不如用原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