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感覺到親情,是小時候生病,被外公背著去鄰村衛(wèi)生所,從此覺得自己很幸運,也確實足夠幸運。
18歲之前的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有太多太多人給予幫助和關愛。從小底子薄的我,卻仰仗著這如涌泉般的親情茁壯長大,獨自有了對抗全世界的勇氣。
從小,我就知道,我們家很窮,窮到一塊錢要掰成兩半花,窮到一提到窮,大家都能想到我們家。住在破破舊舊的房屋,靠著零零散散的收入,有著或多或少被人瞧不上的眼光,但是我從不因此而自卑,反正鍛造了我的獨立和堅強。我在6歲的時候學會了做飯,第一次是用燃氣灶炒的蒜苔;在8歲的時候就去山里做農活,靠抓蝎子知了猴補貼家用;11歲的時候,我就跟著爸爸去趕集,沒有自行車就徒步,往返的路程是3個多小時;13歲以后每逢暑假就去城里打工,靠著自己,在我高中畢業(yè)的時候,手里的積蓄已經有了5000塊,即便它遠遠不夠,卻又分外珍貴。
親戚家也窮,在這個安靜的村子里,我看著他們白手起家,看著他們扶搖直上,除了羨慕以外,還享受著他們給我的滿滿期待。
忘了是自己多少歲,在那個寒假,我寄住在外婆家,那是一個庭院,院子里有一顆石榴樹,每年長出的果實都分外酸甜,外婆總會把最好的那個給我。小姨也在外婆家,年齡相差不多的我和她,時不時的爬上山頂,那么安靜的我也會偶爾聊聊自己對未來的期待,期待著可以迅速長大,這樣就可以夠到自行車的車蹬子,這樣就可以賺更多的錢來養(yǎng)家。后來記憶更深刻的是,臨分開的時候,小姨給了我20塊錢,那已經是一筆巨大的資產了,等到分開的時候,眼淚噴涌而出,告訴自己一定要爭氣。
初二的時候,那時候爸爸丟了工作,整整在家荒廢了一個月,沒有任何的收入,在學校上學的我,彼時剛好沒有了生活費,一道難題恒隔在眼前,我借用學校的電話去和爸爸說,記得那邊沉默良久,就在真的山窮水盡的時候,爸爸來了學校,也是不算多的第一次來到我就讀的地方,遞給了我15塊錢,后來的后來,我才知道,那15塊錢是爸爸上山恰好逮到一只野兔,拿到集市上換的。那是嗜酒如命,喜歡和兄弟們吃肉的爸爸第一次做的讓步,記得食用油很貴,汽油很貴,泡面很貴,那時候我覺得什么都很貴,但是父愛卻無價。
每年出去打工,寄住在叔叔家的日子,是分外感到幸福的,每天嬸子做好早餐叫我起床,中午吃過午飯就去午休,晚飯過后再出門轉轉看看這個小縣城,這種平平淡淡卻又不乏生活的日子總是讓人懷念。每天有叔叔在路邊買到的水果,有櫻桃有杏子,有西瓜有荔枝,都分外甜蜜。也就是那個時候,我把縣城翻了個底朝天,原來再遠的距離也可以用腳步丈量。
高考結束的時候,我短暫在家里呆了一周,我的二姨那時候剛在縣城找了份工作穩(wěn)定下來,知道我回家以后拉著我去了鎮(zhèn)上最大的超市,買了我到那時為止最昂貴的一套衣服,純黑色帶連帽。我們推著自行車往家走,沉默寡言的我不知道該怎么去表達,只是這份感謝終究溢于言表,終身都難忘。后來我又回到了縣城打工,填報志愿是在叔叔家,收到錄取通知書也是,對了,我的錄取通知書是最后一批收到的,這份喜悅至今還記得。
親情是什么?是外婆每年偷偷塞給我的壓歲錢,是舅舅在我媽媽生病時候寄過來的一萬塊錢,是我爸媽無條件的對我任何決定的支持,是隔壁鄰居送到家里的烙餅,還是其余生活里的瑣瑣碎碎,點點滴滴。這一切終究都太過沉重,一時難以去表述,我知道只有讓自己盡早強大起來,才會不負期待,可一路走來,這路程真的太過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