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的童謠 9
天色漸晚,昏黃的日輝肆意籠罩在蔥郁的森林里。
如火的光縷穿過交錯的樹枝幻作一片片稀碎的光點,斑駁的樹影就這般和落日的光點相映成趣,繪成了一幅生動的畫卷。
當(dāng)有人置身于畫中時,這幅畫才會變得鮮活起來。
男人穿著潔白如雪的長袍,滿頭青絲藏進寬大的兜帽,只露出一方精致的側(cè)顏。
挺翹的鼻梁下是飽滿紅潤的唇,然那一雙流光溢彩的紫眸,卻藏在了半遮面的蝴蝶面具下。
男人淺笑安然地看著懷里的黑斗篷女人,溫柔地在她耳畔輕喃了聲:
“我的新娘,可有哪里摔疼了?”
女人一怔,似乎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動了動唇剛想說點什么,就被男人自顧自脫口而出的下一句話給驚得徹底失了言語。
“今晚就要舉行我們的婚禮了,親愛的,你可千萬不能有什么事才好。”
“……”
女人沉默,抽著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瞧了男人好一會兒,頭皮發(fā)麻地迎著對方深情款款的目光。
良久,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猛然發(fā)力祭出一拳襲向男子面門。
“高守,你以為你是影帝嗎?一天到晚的戲那么多!”
“……”
*
云吉本以為倒霉催的被狼群和蜂群圍攻就已經(jīng)是件倒霉事了,沒想到遇到高守后才是真正讓她心身俱疲的時刻。
特別是眼前這人,明明已經(jīng)掉了馬甲,被她聽出聲音來是高守本人,此刻卻還在這兒跟她裝模作樣,非說他叫塞里斯。
“真是令人傷心啊,我的新娘,沒想到你居然把我錯認成別的男人……”
塞里斯任由云吉羞惱地從他懷里蹦噠出來,一雙眼幽怨地粘在她身上。
那神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但云吉根本沒空管他那點兒小情緒,四下看了一圈后,才后知后覺想起來一事。
“奇了怪了,之前那些野蜂群呢?”
還有那群餓狼……
怎么一晃眼的功夫,就消失地?zé)o影無蹤了?
云吉正覺得奇怪,就聽身側(cè)人輕笑一聲,“我的新娘,不必驚訝,方才那些小家伙們不過是這片森林的守護者罷了,現(xiàn)在它們知道我來了,就不會再出現(xiàn)了?!?p> “……”
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面前神情得意的男人,云吉想想決定先不糾結(jié)他的“戲癮”問題,相較之下,她覺得目前最重要的還是獲取情報過任務(wù)。
“聽起來,你對這里好像很了解?”
“當(dāng)然,我是這片森林的主人?!?p> 塞里斯說著眉頭一挑看向云吉,“嫁給我,這片森林就是你的了。”
云吉懶得接他的戲,干脆利落地選擇有話直說,“所以森羅鎮(zhèn)的小孩子唱的童謠說這里有女巫,你知道嗎?”
“……女巫?我的新娘,你在說什么,我不明白?!?p> 瞥見男人流光溢彩的紫眸里迷茫的神色,云吉皺眉正色看向他。
“那我就說點你明白的,為什么說我是你的新娘?”
她是真的受夠了高守這廝張口閉口地這么叫她了,搞得她渾身惡寒不說,還怪別扭的。
云吉越想越覺得煩躁,還想再說些什么,忽然察覺到腕上的黑蛇環(huán)一熱,感覺邪乎地不行。
她想把它扒拉下來,手卻被一只微涼的手給捉住了。
“別動,小黑既然選擇了守護你,那你就是我的新娘了,這可是我們的新婚禮物?!?p> 塞里斯說著一臉羞澀,“我親愛的,要不是它及時告訴我你遇到了危險,剛剛?cè)粑襾淼猛硇?,你就要遭罪了?!?p> “關(guān)于這點,我是該謝謝你出手相救,但是……”
木著臉推開眼前人,云吉覺得有些話還是趁早說清楚比較好,“這不代表我會是你的新娘,我還有任務(wù)在身,沒時間陪你演感情戲,告辭。”
說著,云吉毫不留戀地轉(zhuǎn)身就走,不成想身后那人急急地喊了一聲,“不要走!”
隨著這聲呼喊而來的,還有塞里斯焦急抓來的手,好巧不巧地就在云吉轉(zhuǎn)身間卸掉了她的兜帽。
厚重的兜帽滑落,大片的陽光從外面刺了過來,云吉下意識閉上雙眼適應(yīng)這突如其來的光亮。
然而在她閉眼的剎那間,目光緊追著她的塞里斯卻在那一瞬間瞧見了她臉上熠熠生輝的金色太陽花紋。
“金色太陽花!”
塞里斯忍不住驚呼出聲,“你是女巫獵人?”
“哦?”
面對瞬間慌了神的男人,云吉倒是饒有興味地抱起雙臂,“你不知道女巫,卻認得女巫獵人?”
“……”
對于云吉話語里的嘲弄之意,塞里斯選擇抿唇一言不發(fā),猶在云吉等的快要失去耐心之時,她聽到他幽幽啟唇:“在你們獵人眼中,這世上所有存在的女巫都該死嗎?”
“不啊。”
云吉想也不想地答道:“獵人里面都有不少敗類存在,至于女巫,也許會有不吃人的也說不定。”
“好。”
塞里斯點點頭,像是在某一瞬間做好了決定。
他抬眼認真地看向云吉,紫色的眸里涌著奇異的微光。
“跟我去一個地方好么?”
“什么?”
云吉有些不解,抬眼撞進一雙蒼涼的眸里。
那里有些許嘲弄,也有一絲希冀。
“我?guī)恪纯凑嫦唷!?p> 塞里斯如是說道。
……
森羅鎮(zhèn)是一個不怎么富饒的小鎮(zhèn),鎮(zhèn)長艾里克曾揚言要帶領(lǐng)森羅鎮(zhèn)的鎮(zhèn)民們發(fā)家致富,于是無數(shù)鎮(zhèn)民響應(yīng)艾里克的號召進入森林里探測礦場所在,想要找到一處足以發(fā)揚森羅鎮(zhèn)的礦山。
怎奈何當(dāng)時興師動眾勞民傷財,最后卻什么也沒找到,只有一片被廢棄了的礦場留在了森林里。因為礦場有著隨時會坍塌的可能,鎮(zhèn)長告訴鎮(zhèn)民們都不要再靠近那里。
由此,那片廢棄的礦場也和整片森林一起沉寂了下來。
直到某一日,三個小孩通過一條專屬的秘密通道進入了森林,嬉笑玩鬧著闖進了那片廢棄的礦場。
空曠無人的礦場陰森可怖,小孩子們本想快點溜出去逃回家里,誰知一時心急卻迷了路,他們越走越深,走到深處時,竟然看到了大片大片金燦燦的東西。
這里面竟然有金礦!
單純的小孩子們對這一發(fā)現(xiàn)感到很興奮,迫不及待地想要沖出去把這個喜訊告訴爸爸媽媽和鎮(zhèn)上的人們。
殊不知,就在他們即將沖出礦場時,幾個陌生的大人們獰笑著舉著鋒利的鐵鎬把他們堵在了里面。
再然后,那三個小孩子…便再也回不去家了……
故事很平淡沒有什么波瀾起伏,講故事的人也沒有什么表情,毫無感情的聲音就這么散開在小木屋中,淌進云吉的耳朵里。
作為一個聽故事的人,云吉表現(xiàn)地十分有耐心。
為了聽塞里斯講述的故事,她甚至耐著性子隨他來到了森林里的一處小木屋中,一邊烤著溫暖的炭火,一邊瞧著窗外漸黑的天色暗自出神。
本來云吉還在糾結(jié)眼前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高守,后面她卻被他口中所講述的故事給吸引了。
這個故事隱隱透露著真相的殘酷味道,故事內(nèi)有幾分血腥氣,故事外,卻有幾分暖意。
故事講到尾聲的時候,一個小男孩打著哈欠睡眼惺忪地跑了出來,看到發(fā)愣的云吉后,當(dāng)即就咧著嘴角笑了。
“哥哥,你這么快就找到新娘了嗎?好厲害呀!”
小男孩看起來似乎很開心,顛兒顛兒地跑到塞里斯跟前給他端茶倒水。
云吉在他一個轉(zhuǎn)身間敏銳地注意到了小男孩脖子上醒目猙獰的疤痕。
像是曾被什么人拿利器切割所致。
而那個小男孩,和她曾查閱的資料里失蹤的其中一個小孩長得一模一樣。
看到這里,云吉已經(jīng)完全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緩緩起身,招手示意塞里斯隨她到另一邊兒說話。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走到另一個房間后,云吉輕輕抬眼和面無表情的塞里斯對視:“另外那兩個失蹤的小孩子,你沒能救回來是不是?”
塞里斯一怔,半晌艱難地垂下了頭,“他們傷的太重了,我無能為力……”
“你已經(jīng)盡力了?!?p> 云吉不由自主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生死有命,他們的債,自會有人去償還?!?p> 本以為這句話能讓塞里斯心里好受點,誰知他卻猛然抬眼直直地盯著她看了起來。
“為什么…你就這么輕易地,相信我了?”
“怎么說?”
云吉挑眉反問他,“你覺得我該如何?”
塞里斯?jié)灰恍Γ瑖@道:“你們女巫獵人,不是都很多疑么?一般這種事都會認定是女巫干的才是?!?p> “女巫?”
云吉仿佛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在哪呢?我可沒見到什么女巫,我只見識到了一伙喪心病狂的人類?!?p> 話音剛落,她就看到塞里斯寬大袖袍下的手輕輕抬起,只是一揮,就滅去了屋內(nèi)所有的火燭。
在一片黑暗中,云吉看到了一雙流光溢彩的紫眸。
這雙眼正在她眼中一點點轉(zhuǎn)化為了妖異的豎瞳。
眼睛的主人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低沉又喑啞地輕語道:
“我便是他們口中說的那個……邪惡的女巫?!?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