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語呷了一口,神采奕奕地說,年底我們師范學院要改名師范大學。
大學跟學院有什么區(qū)別呢?鄭曉蘭疑惑地問。
林燕語回答說,學生人數(shù)、研究生比例、教師水準、科研力量都不一樣。
沈青并不稀奇,說,麻省理工學院就叫學院,比那些所謂的大學好上幾百倍。
林燕語同意她的觀點,說,法國巴黎高等師范學院,更多的時候,人們總叫它法國巴黎高等師范學校,蓬皮杜總統(tǒng),大作家羅曼·羅蘭都畢業(yè)于這所學校。你們瞧,法國佬才不會迷戀大學,師范學校聽起來有點像培養(yǎng)大專的地方,可人家要讀四年,標準的本科。
肖蓉說,我們這里只有燕語,具備條件去巴黎這所獨一無二的學校。
沈青贊同說,誰讓咱們不是師范生呢?
鄭曉蘭撫摸了一下林燕語的頭發(fā),說,真讓人羨慕,去塞納河畔讀書,像做夢一樣。
太遙遠,簡直不敢想。林燕語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說。當其他人談論別的話題時,她思緒萬千,憧憬著也許不久的將來,她,一個叫林燕語的中國女孩,孤身一人,來到了朝思暮想的巴黎高等師范學校,汲取法蘭西思想前衛(wèi)、個性分明的精神力量,太令人歡欣鼓舞了!
在品茗紅茶的氛圍中,聊天的靈感會隨著茶香,不費吹灰之力閃現(xiàn)于腦海,又像跳躍的音符從口中蹦了出來。為了給客人們助興,餐廳特意放了拉赫瑪尼諾夫的鋼琴曲。為什么是俄國人的作品?肖蓉感到奇怪,因為從進門到現(xiàn)在,一直播放俄羅斯的各種音樂。鄭曉蘭見發(fā)揮的機會到了,急忙放下茶杯,模仿演說家的樣子,給大家講述眼前這個名叫伯利亞西餐廳的陳年往事,就連肖蓉和林燕語兩個本地人也沒聽說過。十月革命爆發(fā),敲響了沙俄反布爾什維克的官員、貴族、商人、地主等邪惡勢力的喪鐘,他們夾著尾巴逃出了本國,作為可憐的難民長途跋涉,終于棲息在中國的上海和東北等地。其中一位沙俄舊軍官,在上海得罪了當?shù)匕锥砗趧萘?,就逃離那兒輾轉到了本市租界。一次偶然的機會,他認識了一位中國姑娘,兩人一見鐘情,不到一個月就閃電結婚。由于這里的西方洋人特別多,夫妻倆就一起開了這家伯利亞西餐廳,伯利亞就是西伯利亞的意思。赫魯曉夫上臺后的蘇聯(lián)政府總算破天荒,允許那些流落海外的白俄同胞返回自己的祖國。夫妻倆很快離開中國,再也沒有回來。
多美妙的故事,女孩們聽了無不動容,如果再添油加醋一些,就是一部波瀾起伏的話劇。沈青說回去后,一定把這個真實的素材提供給話劇社。林燕語問大家,那雯今后有沒有希望超過盧萍?沈青一分為二地分析說,單論表演這一項,盧萍似乎能獨霸一方,但把編、導、演三項加起來,非那雯莫屬。等將來畢業(yè)參加工作,那雯最好改行,她顯然不屬于專心致志在設計室畫圖紙的那些群體。她像一團火,照亮別人,也照亮自己。
那雯還提出一個什么小劇場話劇。鄭曉蘭透露說。
小劇場其實在五四運動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了,現(xiàn)在從閉塞走向開放,自然需要重溫舊夢。肖蓉關鍵時總能語出驚人。
沈青說,我前年看了一部十分荒誕的話劇,叫《車站》,說心里話,根本沒看懂。劇作者叫什么名字……好像是高什么健……
高倉健。鄭曉蘭頑皮地說。
別亂講。
高行健。還是肖蓉準確。
對,沈青想起來了,說,是高行健。
我也看了兩遍才搞懂。林燕語說。
那你給我們點評一下。沈青急切地注視對方。
林燕語把前年小劇場看過的《車站》做了詮釋。劇作者很明顯受了西方荒誕劇的影響,把小小車站當成蕓蕓眾生亮相于現(xiàn)實處境的聚集地。從車站出發(fā),各自走向未知而迷茫的他鄉(xiāng),命運前途的變化莫測使人產(chǎn)生孤立無助的焦慮感,而造成這種困局的罪魁禍首,恰恰是充滿功利主義色彩的時代變遷和思想動蕩。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沈青悟出了《車站》背后的含義,說,我明白了,車站只不過是人生道路上的起點或終點,就拿我們現(xiàn)在上大學來說,好像屬于新的起點,但畢業(yè)工作開始后,大學又變成終點。陌生的環(huán)境帶來陌生的挑戰(zhàn),還有數(shù)不清的矛盾困境與前路坎坷,等待我們的永遠是痛苦掙扎。劇作者有些消極,可表現(xiàn)的主題卻發(fā)人深省。
筆名嘯清
都說校園是一座象牙塔,塔里的青春男女們卻沐浴在如詩如畫的陽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