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不可預(yù)見的命運而言,人們更愿意相信可以被觸碰的現(xiàn)實,相信可以被直觀感知的現(xiàn)象。
要不是因為歷屆先賢們齊心協(xié)力、共同搭建了星之塔,恐怕金幣系超凡者到現(xiàn)在為止依然是一盤散沙,根本不會有如今的地位。
諸位塔主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既然能被朱利安提及,那么其答案自然不可能如此簡單。
濃郁的星輝依然在房間內(nèi)飄忽不定,連帶著令眾人的臉色也開始變幻起來。
朱利安靜靜地站在所有人的注視中,抬頭看著頭頂上歷屆先賢的畫像。
哪怕是先賢的魂影都知道時間寶貴,可他們也沒有在這時候催促朱利安。
所有人都在思考著,也在等待著。
終于,萊卡尼修打破了沉默,他那張暗青色帶著鱗片的臉上難得流露出了幾分羞愧,“原來是……這樣。”
能夠成為超凡者,并且能成為星之塔高層的,多半都不是蠢貨。
在朱利安的連番暗示乃至明示下,終于有人明白了其中隱含的真意。
也正如朱利安所說的,他的學(xué)術(shù)著作的確分量十足,也確實有資格能讓他成為星之塔的塔主。
“朱利安,或許,你該早點說的?!毕柭穪唶@了口氣,喃喃道,下意識地看向了那本依然擺在桌面上的羊皮書。
《關(guān)于通用化儀式與縮減儀式進程的幾點想法和建議》
呵呵,與其叫這個名字,倒不如說是《關(guān)于儀式戰(zhàn)斗化的初步實踐和參考教材》吧?
這書名還真像朱利安的風(fēng)格,謙遜到幾乎讓人以為這真的只是幾點“不成熟”的建議和想法而已。
可實際上呢?
這本不起眼的羊皮書足以改變預(yù)言家乃至整個金幣系的發(fā)展進程。
也正如他所說的,能夠直接關(guān)乎到星之塔的未來!
這哪是什么幾點想法和建議?
這根本就是一副對未來發(fā)展方向的規(guī)劃書和藍圖!
也直到這時候,回過味來的諸位塔主再度注視著朱利安,看著這個看上去和善的半精靈,看著這個現(xiàn)任的星之塔塔主。
也直到這時候,他們才意識到,當年朱利安成為星之塔塔主絕非偶然,而是一種必然。
在五年前,他懷揣著這樣的想法和思路走進這間房間,站在這里,面對著諸位先賢的問詢時,結(jié)局早已注定。
誰都沒法從他手里奪走塔主的身份,因為沒有其他人還能意識到這個問題,因為所有星之塔的先賢魂影都不會允許這件事發(fā)生!
星之塔和金幣系超凡者之所以能夠獲得令人崇敬的地位,這不只是因為歷代人前赴后繼的努力那么簡單。
那只會讓他們在民間獲得崇高的聲望,人們會因這段歷史而尊敬先賢,但卻未必會尊敬現(xiàn)在的金幣系超凡者,更不會因為這段歷史而獲得兩大王國的香料援助。
核心在于需要和利益啊……
星之塔作為金幣系超凡者的圣地,能夠為前來學(xué)習(xí)的金幣系超凡者提供相對正確的儀式和香料配方,進而讓他們能夠盡可能多地掌握儀式,最終……
為兩大王國服務(wù)。
王國需要穩(wěn)定,需要有人能揪出藏在暗處的邪典教徒,需要有人能提前預(yù)知災(zāi)禍,需要有人能夠提前感應(yīng)到可能到來的天災(zāi),而超凡儀式確實能夠滿足這種需要。
皮囊或許能被改變,但靈魂永遠不會,或者說,至少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不會。
王國需要傳承,在這個高魔的位面里,力量就是地位。
因而,他們需要有一種方式能夠阻斷普通人的上升渠道,需要牢牢地將這種晉升途徑攥在手里,需要讓自己能夠安然地踏上這條晉升之路,而啟蒙儀式確實能夠滿足這種需要。
只要所消耗的香料昂貴到普通人終其一生難以購買,只要其儀式的舉行者永遠被他們所掌控,只要其他的啟蒙途徑都將是九死一生的冒險,那么他們將始終把持著至高的權(quán)柄,端坐在永遠穩(wěn)固的王座上憐憫地俯視著掙扎的螻蟻。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星之塔現(xiàn)在所獲得的每一筆來自王國的資助都是罪惡的。
甚至說難聽些,高高在上的星之塔不過是兩大王國的寄生蟲而已。
而這,才是問題的關(guān)鍵所在。
他們到現(xiàn)在為止所獲得的一切地位,都是別人給他們的,而并非是他們親手掙來的。
也正因為如此,塔主們才如此關(guān)注兩大王國的香料供應(yīng),也才對索格托斯等貴族世家如此忌憚。
沒有香料,舉行不了儀式,等于他們的力量將會被廢掉大半。
而他們也敏銳地想到了,地下這個巨大到有些臃腫的地底香料貯藏室和種植室究竟是為了預(yù)防什么——就是為了防止有一天,星之塔在香料供應(yīng)線被別人切斷之后還能擁有一部分的戰(zhàn)斗能力。
而更加微妙的是,現(xiàn)如今,星之塔香料供應(yīng)中,有相當大的一部分來自王國資助和商隊貿(mào)易,只有一小部分來自地底香料庫的產(chǎn)出和來訪者的無償捐贈。
他們不禁想到了,星之塔位于一望無垠的沙海中,唯一通向外界的路卻被萊諾菲卡王國的埃赫塔吞城把持。
而這座城市,事實上是在近三百年來才逐漸發(fā)展起來的城市。
只要萊諾菲卡王國真要動手,這座負責接引來往商隊前往巴地比拉和星之塔的城市將會在瞬間變成戰(zhàn)爭要塞,死死地卡住星之塔外出的道路。
哪怕是最不甘心的維吉爾副塔主在這時候也只能保持沉默。
一切盡在不言中。
在涉及到自己統(tǒng)治地位和核心利益的領(lǐng)域內(nèi),再怎么蠢笨的人都會變得如同狐貍般狡猾。
星之塔歷經(jīng)千年,見證了幾代王國的興衰歷史,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龐然大物,可在另一方面,它依然是壯碩地虛弱著。
“當先知可以通過魂游夢界,尋找夢界生物的支持,那么預(yù)言家呢?難道預(yù)言家就真的沒有反抗能力了么?”
朱利安終于開口說道,語氣平靜,依然有幾分激動和興奮。
“當我們的儀式因為追求精準和可控變得愈發(fā)龐大,當我們的香料因為源源不斷不愁供應(yīng)而其需求愈發(fā)冗雜的時候,或許,我們可以想想,該如何更快、更有效地舉行儀式。”
他頓了頓,鄭重地說道:“倘若這個想法能夠?qū)崿F(xiàn),那么這將不僅代表著預(yù)言家從此擁有了自保的能力,并且,我們也的確將會擁有堂堂正正面對其他超凡者的勇氣?!?p> 他再度走到維吉爾面前,隨手將這本羊皮書攤開,隨意翻閱了幾頁,將這本書高舉過頭頂,對著在場的眾人、頭頂?shù)闹T位先賢魂影高聲說道,
“我希望,這將成為我們星之塔真正的底氣?!?p> 眼神堅決,語句鏗鏘。
為了這一刻,他等了五年。
賣萌的坑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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