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生張羅晚飯,尚子茉跳著腳試探著摘掉林書的面具。
林書有些厭煩,卻不好說什么,一路機巧地躲過她跳起來的樣子。
閑生勤快,很快就在林書簡樸的食材上,做出了一桌子佳肴。
四雙碗筷擺齊了,閑生最后一個上桌。看到小姐詢問的眼神,閑生直說:“車夫的飯早就送去了?!?p> 尚子茉抖抖臉,不甘地望著穩(wěn)坐如山的閑生,確定只有一盤干干巴巴炒花生豆和油燜茄子之外,再無其他吃食,只好低頭吃飯。
不一會兒,門外的車夫匆忙走到門口,說有人要見尚漠兮。
端坐在炕上的尚漠兮,下了地穿了鞋,走了出去。
她正納悶,抬頭一看正是周清。
一月不見周清沒有任何改變,只是腳上多了一雙新鞋。
“尚姑娘,不知道,尚姑娘可否記得在下,在下周清?!敝芮遄饕拘卸Y,恭敬至極。
“周大哥可有事?”
周清拋妻棄子的形象已經(jīng)深入人心,所以,尚漠兮的語氣不待見,甚至是厭惡。
周清自然聽出來,垂著頭,語氣尷尬:“尚姑娘,在下今日是專程道歉來的,還請尚姑娘大人大量,原諒卑鄙低劣的周清?!?p> 周清看著鞋尖,身子一直微微彎著,尚漠兮能看清他額頭下鼓出的眼珠撐起黃黃的眼皮。
“周大哥,周嫂子是難得的好女人,別辜負她。”
尚漠兮轉(zhuǎn)身要走,卻被他重新叫住。
“在下有些私事,還請您屏退他人?!?p> 尚漠兮本以為他有所改觀,如此看來竟是如從前一樣。
許是覺察到氣氛不對,周清將頭埋得更低:“尚姑娘別誤會,在下的事情涉及您的私事?!?p> 車夫和閑生識趣地退出,尚漠兮問:“是什么事?!?p> 周清嘆口氣,語氣頗為擔(dān)心:“尚家曾派人來找我,讓我去府上鬧。我想打聽到底是誰要陷害你,卻沒有蹤影,你在尚家過得不好吧?!?p> 能派人來蔣家村請周清抹滅自己名節(jié)的,除了馮氏母女還能有誰,尚漠兮輕嘆,冷笑,忽而又有所感動和愧疚。
周清沒有什么錯,這世間甚至沒有一人是錯的,錯的往往是我們不同的立場,這立場打上了個人角度的烙印,所以才有了沖突和矛盾。
馮氏母女也沒錯,他們只是想要名利裹身,所以站在“我”的立場,四處抓撓,凡事她們成功路上可能出現(xiàn)的阻礙,都要一一除去,這在她們看來叫披荊斬棘,在我們看來才叫卑鄙下流。
“周大哥拒絕了多少好處,我補給你?!?p> 尚漠兮知道這話玷污了他,可除此之外,她沒有任何能給的。
周清搖搖頭,轉(zhuǎn)身欲去,尚漠兮叫住他。
“郭大人還好嗎?”
周清側(cè)眸,這才認真看到她,她沒變,只是衣衫更加華貴,頭飾更加精巧,原來的她就如畫中人,此時的她更是天上仙。
這么好的她,周清確實配不起。
周清的大眼閃躲地回著:“郭大人認真教書,生活簡樸,改觀很大?!?p> “我請你去私塾任校長怎樣?”
周清睜大眼睛,知她存了謝意,也好,收下她有些愧疚的謝禮,便能讓兩人劃清界限。
“好?!?p> “好,這件事我回去就辦?!?p> 周清拱手,腳步再不遲疑。
…………
今晚,尚漠兮一行人決定留宿蔣家村。
閑生有點坐不住,小聲和小姐嘮叨,女子失德的各種古言。
尚漠兮剝了剝燈芯,瞪了她一眼:“真嘮叨,但你小姐已經(jīng)失德過,還在乎什么三從四德,這回正好,夜不歸宿,讓我爹明白我的心意,也讓程將軍馮氏母女明白,我尚漠兮不稀罕嫁給什么將軍。”
閑生嘆氣:“上次你出事,老爺就氣個半死,這次,老爺該失望成什么樣?”
尚子茉一直對著油燈研究一本舊書,書上的字彎彎繞繞的,沒有一個認識的。
聽到閑生嘆氣,撇撇嘴:“閑生,程將軍整日練兵渾身臭汗,也沒什么好的,倒是這個林書,白白凈凈的,很配我姐。姐,你若嫌他沒有官職,可以叫爹幫一把。”
閑生給小姐鋪床,發(fā)現(xiàn)林書雖然是個男子,可這屋里的被子著實干凈:“咱家大人有名的清官,徇私舞弊地去提拔沒有官職的林先生,猶如登天?!?p> 尚漠兮扯過四妹壓在手指上的書,用肩膀碰了碰她:“哎,你不回去不怕你娘罵你呀?。俊?p> 尚子茉嘆口氣:“罵就罵唄,我總不能把你自己扔下。姐,我覺得你不是輕易被美色誘惑的人,說說你和他到底怎么陷入情網(wǎng)的!”
尚漠兮聳聳肩,看到子茉認真而天真的表情,突然不忍心騙她了,于是摟住尚子茉瘦瘦的肩膀:“子茉我和林書不像你們想象的那樣,這么說,我最終的目的就是想掙脫那門婚事?!?p> 尚子茉抱住姐姐的胳膊:“哼,姐,你騙誰呢?我和閑生進屋的時候,你都快哭了,我可從沒見你哭過!”
尚子茉瞧見姐姐刮了刮鼻子,哼笑著:“我舅舅說,人撒謊的時候,就愛摸鼻子?!?p> 尚漠兮滑下手指,成功地將話題轉(zhuǎn)移到子茉舅舅身上。
“對了,你舅舅不是在京城嗎?怎么不來府上?!?p> 尚子茉搖搖頭,將下巴擱在姐姐的肩膀上:“咱爹總是勸他去太醫(yī)院,估計聽煩了,不到最后關(guān)頭是不惠來府上的,若說有什么空閑時間,也是去找......”
尚漠兮補充了個名字:“馮曉峰。”
接著又問道:“怎么提到他又不高興了?吵架了?”
尚子茉立起身子,食指纏繞,語氣委屈:“沒有?!?p> “到底怎么回事?”
尚子茉側(cè)頭看姐姐,終究忍不住嘮叨。
原來,馮曉峰的母親雖然是普通的村婦,可極為看重自己做官的兒子,在她眼里,兒子才貌雙全,就是配公主都有點委屈,何況一個尚書的庶女呢?
老一輩人和小輩人觀點相謬是正常的,可若說這毫無理由的自視甚高,確實頭疼。他母親是小地方出來的,眼界狹窄,心胸也不見得開朗,真要嫁過去著實要吃一番苦頭。
倆人夜半相擁而睡,聊的都是未來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