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幾乎跑遍整個皇宮,就是沒找到要找的人。
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忽然看到一輛推車從宮門甬道那頭緩緩?fù)瞥?,兩個穿灰綠棉襖的太監(jiān)推著它朝宮外走去。
推車上,是個蓋著蓋子半人高的大木桶。
如果猜的沒錯,里頭裝著的是糞水亦或者是殘羹剩飯。
她凝眸看了半晌,覺得自己光這樣毫無目的地找也不是辦法,母親既說把人趕走,又沒說把他給殺了。
與其盲目尋找,還不如問問人,原先安排北涼質(zhì)子的住所在哪,說不定去到那里就找到他了呢!
如此打定主意,她便跳下高檐,沿著殿頂朝推車方向而去。
就在她快追上的時候,那推車忽然停下,一道矮胖黑影鬼鬼祟祟從邊角門內(nèi)探出,向左右觀望,再三確定無人后才拉著個比他高上一節(jié)的人從里面出來。
那兩人都穿著暗色衣裳,圍巾裹著臉,加之光線陰暗,看不清具體模樣,可就身形來看,很是面善。
宋玉薇忙閃身躲起。
“有人。”一女聲道。
“母妃放心!”略顯稚嫩的男聲道:“孩兒已跟舅舅聯(lián)系好,出了宮,會有人接應(yīng)您?!?p> 那兩個聲音都壓得很低,可依舊順著清晨的寒風吹到宋玉薇耳里。
再加上兩人的身形,不難判斷,正是惠妃母子。
宋玉苂這家伙也是夠大膽的,居然敢偷放犯人!
這事要是被上頭知道,太子之位怕是要懸。
可后宮之中,似乎除了他,并沒有更好的太子人選。
就在宋玉薇背貼墻根胡思亂想的時候,那邊忽然傳來一陣紛雜的吵鬧聲。
她轉(zhuǎn)身再望,竟多出了隊的金甲禁衛(wèi),將母子兩團團圍了起來。
一身重甲的鄭儀從禁軍中走出,冷著臉在母子兩跟前站定。
“鄭統(tǒng)領(lǐng)!”
李惠妃的聲音略帶一絲震驚。
“太子殿下?!?p> 鄭儀朝宋玉苂略行一禮,望向惠妃:“娘娘請……”
這聲請,自然是請她回去蹲牢房的。
“毒不是母妃下的?!彼斡衿g道:“你不能抓她!”
“是與不是,自有陛下太皇太后定奪,卑職只是奉命辦事?!?p> “奉命辦事?”李惠妃冷笑:“你奉誰的命?別忘了,你是太尉府提上來的,你當真要與李家,與東宮做對么!”
宋玉薇愣住,難怪哪家伙昨天在惠妃發(fā)難時反應(yīng)那樣遲鈍,原是有原因的。
“娘娘不該當眾承認。”鄭儀道。
“不承認?”惠妃苦笑:“你沒看到當時的場景?所有證據(jù)都指向東宮,我這個當母親的若不承認,出事的就是苂兒,你說我還有別的選擇么?你明知那些證據(jù)對太子不利,為什么還要拿出來,帶到眾人面前?”
“眾目睽睽之下,卑職別無選擇?!?p> “好一個別無選擇!你若是還有點良心,就請你帶著你的人立馬讓開!”
“哀家看誰敢讓!”
一道脆亮的聲音從宮道那頭響起,頭戴貓兒眼銀鼠暖帽,身穿金絲繡鳳穿牡丹銀鼠袍,福壽祥云紋銀鼠比肩的離太后從宮道那頭走來。
她臉上纏著滲血白紗,卻依舊阻擋不了她對美的向往,精致的妝容,掛滿飾墜的脖子和金燦燦的指甲,無一不彰顯著她的尊貴與奢侈。
“原來是你??!”李惠妃冷笑:“我道是誰一大早跑到這里伏擊。怎么,臉成這樣,怕是一晚上都沒睡好吧。”
“你住嘴!”太后顯然被她這話激怒了,橫眉怒目道:“你這賤人!沒想到你心腸如此歹毒!”
“我歹毒?我再怎么歹毒,也比不得太后,為洗清嫌疑,連孫子都要害!哦不,苂兒,他不是您的親孫子!”
離太后臉刷一下就綠了。
宋玉苂更是一臉茫然地望向自己母親。
李惠妃哼聲:“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年你是靠著什么齷蹉手段害死孝元皇后,不然,一個賤妾生的庶女,頂天也只是個媵妾,太后這位置什么時候輪得到你!你放心,就你干的那些事,總有一天,你會遭到報應(yīng)的!”
宋玉薇震驚。
這什么情況?!
按著惠妃的說法,也就是說嘉德帝不是太后的親兒子,還有那什么孝元皇后,她怎么從未聽說過孝元皇后?
太后的臉,黑的不能再黑了。
她死死地盯著面前毀她容貌,字字誅心的女人,咬牙切齒,齒縫間擠出冷冷一哼:“嘴巴長你臉上,你想怎么說都可以。你說哀家不是皇帝生母,哀家可曾害過皇帝?倒是你,三天兩頭鞭笞太子,讓太子受傷,更值得讓人懷疑的是你與太子之間的關(guān)系!亦或者說,太子他根本非你所生,而是你偷來保證自己身份地位的工具罷了!”
宋玉薇瞪大眼,有種越聽越精彩的感覺,敢情都不是親兒子??!
就在她聽得津津有味的時候,忽然眼角余光掃到一抹紅影,雙手抱袖,長身立于不遠處的殿頂之上朝這邊看來。
火蛇!
宋玉薇半瞇著眼。
這邊的場景雖很精彩,可她仍記得此趟出來的目的。
火蛇是昨晚的當事人,若是問他,說不定就能知道小男孩的下落了。
她輕點腳尖,沿著宮墻殿頂朝他而去。
顯然火蛇也看到了她,他垂下眼簾,看著她從群頂中朝自己奔來,就像一只在天地間翩然飛舞的蝶。
他看得有些出神。
“你把人藏哪去了?”
宋玉薇在他對面的吻獸尾上輕飄飄停下。
圣安殿的殿頂采用的是十字脊式屋頂,宋玉薇落下的地方,剛好是另一個橫角上,與火蛇正面相對。
風有點大,將他們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
嗚嗚的風聲,像是來自天地的唔鳴。
這天的灰暗度從宋玉薇出來開始,一直就沒變過。
顯然今天不會是什么好天氣,怕是要下雪。
火蛇似乎并沒有回答她的打算,目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準備要走。
“站?。 ?p> 宋玉薇的喊聲追隨她手中刺刀一并朝他而去。
與之前不同的是,此次刺刀末端,宋玉薇刻意纏上了根細小的鐵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