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特務(wù)科審訊室。
吱呀一聲,鐵門打開,睡意朦朧的沈蘭清睜開耷拉的眼皮看向了來人。
一個身著軍中常服的美艷女子將雙手插在褲兜一步步朝他走來。
不過就算再美艷他此刻也提不起興趣,他經(jīng)歷了半天的嚴刑拷打早已身心俱疲。
那女子來到他身前,抹去他臉上的血污,低低的說了幾句話。
沈蘭清瞪大了雙眼,“你你你,你是?!?p> “我是軍統(tǒng)二處的人,”莊曉曼低語道,“此次你被抓,軍統(tǒng)一處心急如焚。”
“雖然我們和一處不太對付,可都是黨國軍人,我便來此處看看你的境況?!?p> 沈蘭清本來還將信將疑,可是看到莊曉曼不經(jīng)意間抬手露出的袖口中的別針,心中頓時信了八成。
這個位置,這個款式的別針他在他的上級那里見過,他知曉這是聯(lián)絡(luò)別的線上的暗號,眼前這人是軍統(tǒng)二處便說得通了。
這個別針是當日狼蛛告訴肖途的,這是狼蛛和銀狐的聯(lián)絡(luò)暗號。
雖然狼蛛覺得銀狐肯定不會再啟用,但是肖途認為銀狐棄用,不代表他手下知情,反正試一試又沒什么損失。
要是看到這個沒什么反應(yīng),莊曉曼就得按照肖途之前所述,給沈蘭清描述一下銀狐的外貌來騙取信任了。
這銀狐的外貌自然是肖途從陸望舒那旁敲側(cè)擊來的農(nóng)夫的外貌。
見到沈蘭清漸漸放下疑心,莊曉曼也暗舒一口氣,她迅速擺正面容,快速低聲道,
“你不用怕,不過我得先確認一點,你有透露出什么東西嗎?”
沈蘭清急忙搖頭,“沒有沒有,那肖途不知道哪里得到的風聲,不過我咬緊了牙關(guān)什么都沒說?!?p> 莊曉曼欣慰的點點頭,“那便好,我們已經(jīng)上下打點運作好了,明日下午你就會被釋放?!?p> “為了防止肖途心懷不滿暗地里下手,我的人會一直會護送你到家。”
沈蘭清大喜,“謝謝謝謝,我日后一定會好好回報你的。”
莊曉曼擺擺手道,“回報就不必了,實話跟你說了吧?!?p> “其實軍統(tǒng)二處也無權(quán)命令我做事?!?p> “主要是重慶方面知道你做出的卓越貢獻,特地嘉獎了你?!?p> 莊曉曼吐氣成蘭,說的沈蘭清心里直癢癢,“不然我也不會大費力氣來找你?!?p> “明日有一個重慶高官在你家中等你,對你進行嘉獎?!?p> 莊曉曼輕笑一聲,“想來你上峰銀狐應(yīng)該會告訴你的,倒是我多嘴了?!?p> “明日可是你飛黃騰達的好機會,自己好好把握?!?p> 莊曉曼替他整了整皺亂的衣衫,輕聲道,“日后還得靠你提攜我也說不定?!?p> 沈蘭清被接二連三的好消息砸昏了頭,不僅能脫離這個牢籠,自己的事跡還上達天聽,沈蘭清似已看到了自己的青云大道。
聽見莊曉曼對自己示好,沈蘭清連道一定一定。
“行了,放心休息吧,我會囑托人好好照看你的?!?p> 莊曉曼離去了,留下了滿臉喜色的沈蘭清。
他本來已經(jīng)有些扛不住了,可今夜莊曉曼的到來無疑給他打了一針強心劑。
明日高官的到來更是讓他心潮澎湃,一夜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
第二天一早,肖途來到特務(wù)科的時候,看到原本有些消沉的沈蘭清此刻的精氣神好了許多,心知昨夜莊曉曼的任務(wù)完成的很出色。
肖途繼續(xù)威逼沈蘭清說出他的上線,沈蘭清此刻有恃無恐,更是咬緊牙關(guān)一個字都不說。
肖途假裝怒極摔門而去,留下得意大笑的沈蘭清。
下午,黑著一張臉的肖途不情不愿的將沈蘭清送出了審訊室,莊曉曼老早在外頭等著。
“沈先生,這兩日多有得罪了,還請沈先生在汪主席面前多多美言幾句?!鼻f曉曼巧笑倩兮。
沈蘭清認出了這是昨夜的那個女子,心中一動,不過臉上還是怒氣勃發(fā),冷哼一聲不再多言。
很快,莊曉曼便安排了一隊特務(wù)送他回家。
沈蘭清回到自己雖只闊別一日卻如同三秋的自家宅院,心中涌起難以自制的欣喜。
待得特務(wù)們都離去之后,他方才踏步進去。
家中的大門不知道被誰修好了,他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看見里面早已坐著數(shù)人。
他的上級銀狐正臉色僵硬的坐在沙發(fā)上,另外一邊是一個富態(tài)中年。
“你就是沈蘭清吧,辛苦你了?!备粦B(tài)中年呵呵笑道,迎了上來。
沈蘭清聯(lián)想到昨日莊曉曼的話語,瞬間意識到了這是重慶方面來的高官,頓時連連擺手,
“沒有沒有,為黨國做貢獻是本分事?!?p> 富態(tài)中年笑意不減,眼眸中卻冷了下來。
“此次我來便是為你敘功的,你有多少功勞且一樁樁講來,我絕對如實匯報給戴老板?!?p> 戴老板,沈蘭清呼吸有點加重了,他自是知道此人是誰,自己終于要一飛沖天了嗎。
此刻坐在沙發(fā)上的高源臉色極黑,假意咳嗽了一聲。
沈蘭清看去,看到高源隱晦的做了幾個危險禁言的手勢。
沈蘭清假裝未曾見到,昨日莊曉曼的話先入為主,他此刻已經(jīng)確信了眼前人就是來褒獎他的重慶高官,而那銀狐的做法無疑是不想讓自己邀功露臉。
沈蘭清心中冷笑一聲,這銀狐用自己的功勞騙取錢財已經(jīng)不是一日兩日了,今日高官來了,我豈能讓你如愿。
沈蘭清便主動的敘述起了自己的功勞,偶爾還帶上自己的上級銀狐。
心中還暗自嘆道,銀狐我可夠仗義的吧,這種時候也不忘拉你一把。
而高源已經(jīng)心如死灰,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昨晚接到夜鶯的消息,言沈蘭清今日便會被釋放,他便放下了心,結(jié)果半夜又接到了第二號的緊急聯(lián)絡(luò)信號。
原來第二號也聽聞了沈蘭清此事,準備明日和他在沈蘭清家中一同見見沈蘭清,要是合適的話便吸納進組織。
他下意識的搪塞,可第二號此次甚為堅決,他也推脫不得只好順勢應(yīng)承下來。
高源思索了一番覺得雖然有風險,但是還可以控制,而且操作得好,將沈蘭清塞入地下黨,自己就會更加穩(wěn)固。
于是他便同意了此事。
他的打算是準備中途借機上廁所,提前和沈蘭清說清利害關(guān)系,實在走不開,也可以動用緊急聯(lián)絡(luò)信號讓沈蘭清閉嘴。
可是剛到沈蘭清家中,和第二號假意寒暄之后,他身上的槍便被第二號身邊的護衛(wèi)卸下了。
高源自然大驚,不過第二號沒有發(fā)話,他也不好動作,只是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不好的感覺。
沈蘭清一進來,他就瘋狂打眼色,做手勢給信號。
可那沈蘭清平日里那么精明的一個人此刻卻蠢笨如豬,竹筒倒豆子似的將這些年和他做的事一樁樁一件件的說了出來。
第二號董旺城靜靜的聽完了,然后讓其中一個手下扶沈蘭清前去休憩,自己和他的上級討論一下如何獎賞他。
沈蘭清走后,董旺城的臉瞬間黑了下來,“農(nóng)夫,銀狐,你有什么要說的嗎?!?p> 高源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第二號,我雖然有個身份是軍統(tǒng)的,可我老早就想棄暗投明了?!?p> “我從未出賣過國家民族啊?!?p> “我也是愛國人士啊。”
董旺城蹲下身子看著高源的眼睛,
“那次火車上我的行蹤是你泄露的吧?!?p> “不是不是,絕對不是我啊?!备咴催B連否認。
可是親眼見到,親耳聽到沈蘭清敘述的董旺城此刻對高源是一點信任都沒有了。
他自詡善識人,可結(jié)果卻在眼皮底下被人糊弄了這么多年。
要不是胡蜂示警和再三擔保,他還真不相信自己的親密下線居然是軍統(tǒng)中人,而且還多次泄露地下黨的情報給日本人。
董旺城揉著眉心,他不想再看見這個人了,揮了揮手,一直站在高源身后的行動隊員立馬上前一個槍托砸暈了高源,將他拖了出去。
此刻在房中休息的沈蘭清卻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稀里糊涂間他的上線就從軍統(tǒng)變成了地下黨。
肖途一開始就沒打算殺沈蘭清,沈蘭清確實用處頗大,輕易殺了太可惜。
而且前腳他剛出特務(wù)處,后腳就被人暗殺,這無疑是在打汪偽的臉,莊曉曼,肖途搞不好也被遷怒惹上一身騷。
反倒還不如留著他有用之身為抗戰(zhàn)做出貢獻。
沈蘭清自此便成為了地下黨在上海的又一個暗子。
當然他自己還是以為自己是軍統(tǒng)中人,只不過上線從銀狐變成了其他人而已。
他靠著自己身份獲得的情報為地下黨在上海的活動提供了諸多便利。
高源被抓之后,他的多個秘密安全屋都被接二連三的找了出來。
里面找到了大量他通敵日本人的證據(jù),還有大量財物,其中還有一些寫好準備給陸望舒的信件。
沒過幾日,高源便被秘密處死,而除了肖途莊曉曼和第二號外,無人再知曉農(nóng)夫其實便是銀狐這個驚天秘密。